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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喜结连理枝(2)

    听那侍从汇报完,她也只是轻轻“嗯”了声,问道:“收到那匹马时,他是什么表情?”

    侍从未曾留意,想公主既然这样问,定是希望听到好的结果,就道:“欣喜,雀跃,驸马看到这匹马高兴的不得了,当即向我们告辞,骑着它走了。”他挠挠脑袋,“说来也怪,这马一见驸马爷,性子就转了,可他的听话了……”

    哪知公主脸上不见喜色,追问:“他可有说什么?”

    “说了声‘谢谢’。”

    “没了?”

    “没了。”

    “……”默了好久,她见水中游弋的那条鱼游远了,才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侍从依言告退,临走前他回望了一眼坐在池边的阿蒙沙。日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静静坐在那处,盯着一潭池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侍从见此状,只当她是为了嫁予不爱者黯然神伤,连连默叹:身在帝王家,婚事不由她。

    *

    且不论朝中风云变幻,裴晏整日在东宫闲坐至午夜,到处托人打听外面的消息,知容玦夺得围猎第一,心下难平,又忽闻他跟阿蒙沙婚事将近,更是怒火攻心,连连拍案谩骂,奈何被囿于这宫墙之内,有气也只能朝着小厮女婢撒。

    其实就连容玦都没想到,自己能赶在小林跟殷罗之前办了婚事,更不曾料到跟自己成了亲的,会是那个跟自己仅有两面之缘的阿蒙沙。

    成亲当日,乃正月甘八,实属吉日。

    因是国婚,裴渊办的极其铺张,声势浩荡,大街小巷皆张灯结彩,借着正月积攒的节日余味,将整个幻璃城点缀成喜庆的红。

    耳边奏起喜乐,入目皆是张扬的色彩,容玦却感觉不到一丝欢乐。

    他瞧盖着红盖头的阿蒙沙今日格外温顺,被旁侧的小婢女牵着,跟自己一步步走向高堂,心里越发沉重。等他俩站定,身边的喜婆和婢女走远后,他偷偷问阿蒙沙:“其实公主不愿跟我成亲吧?”

    喜乐未停,她没有回答,容玦以为喇叭声盖住了他的声音,又或是阿蒙沙心中胆怯,便侧过头,温言道:“公主别怕,你只管实话实说,你若不乐意,咱们一同逃了便是。”

    半天没有动静,让容玦以为这阿蒙沙对自己有很深的偏见——连理他都心不甘情不愿,于是,他索性放弃与她搭话,偏偏此时,阿蒙沙忽然拽住他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侯爷自己不愿意,尽管直说,又何必算上我。”又补充道,“我前缘已尽,愿真心实意嫁予侯爷,若你不愿,当众逃婚便是。”

    容玦愕然,偏头看了她一眼,却只看到了红盖头。

    喜乐骤停。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裴渊以往严肃的脸上沾了些喜气,眼神看向容玦时也多了分柔和;众臣两侧分立,见王上面带微笑,也纷纷笑着,貌似都真心地祝福着这对新人;唯有容玦自己仍处于惊愕之中,只因阿蒙沙的话过于匪夷所思,她看似在怂恿他出逃,实则在威胁自己。

    既是国婚,一方出逃,失其信,必遭外界诟病,另一方则被外界归于“保护群体”,做出任何损害那国利益的事都会被无休止的原谅,只因它曾被“伤害”。

    阿蒙沙明白这一道理,凭此威胁他,以求婚事的安然进行。

    其实就算她不这样说,他也没有逃婚的意向,除非获得她的允许,原因有三。一是因国婚,二是考虑到阿蒙沙的名声,三则是清楚自己跟伏音没结果,便以此作为掣肘来束缚自己。

    可他不明白,阿蒙沙“心甘情愿”跟他结为连理的缘由是什么。

    这一整天,他都魂不守舍,反复思索着。

    *

    他向来宾敬酒完事时,已至天黑,沿九曲回廊走到西厢门前,刚好看见喜婆跟几个小婢女端来交杯酒敲门而入。

    喜婆瞧见容玦的影,忙喜滋滋地招呼进屋,将喜棒递到他跟前,让他挑盖头。

    容玦未执棒,只将她们都温言遣散了,掩上门,走到阿蒙沙面前。

    “公主抱歉,”他歉声道,“子夜并非良人,不能许你什么,只能许你清白之身。倘若我某日出事,定保公主平安出宫,让你另寻他人再嫁。”

    阿蒙沙手指一僵,先是沉默,后却轻笑一声:“头一次听说新婚之夜就让妻子寻人再嫁的,嗯,很是新鲜,侯爷你继续说,我边听边吃点东西。那个……我料想这盖头你也不怎么乐意揭,我就不麻烦你自己动手了啊,不然没法吃东西。”不等容玦反应,她已自己扯开盖头,拽开喜结,蹦跳着到桌旁一坐,将头上的金首饰通通摘下,放开手脚不顾形象地大吃特吃,引得容玦一呆。

    等她吃得告一段落,容玦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迟疑问道:“你……是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也没多久,今早吃了点,”她将口中鸡腿吞进肚,“刚才你没来的时候我就想吃来着,但喜婆她们不让,非让我等你来,可等你来又有什么用,还多一人和我抢粮食,”她觑了一眼容玦手中的白馒头,“算了,念在你也怪可怜,本公主开明,就赏你了。”

    容玦莞尔,啃了口手中的大馒头。

    “嗯,那两杯酒看着碍眼,你也抓紧喝了吧。”她指指放在桌上的交杯酒。

    “你不喝?”他一怔。

    她摇摇头:“我迟早是要等你出事后再嫁的,到那时再尝它的滋味也不迟。”

    “也是。”容玦接连喝过,心里腹诽:头一次听说新婚之夜就盼着丈夫出事的,这阿蒙沙倒是心大。

    他正想着,却瞧见阿蒙沙撸起袖子,执起桌上的小刀,往烛火上烧,眉头一挑。

    她这是想……

    又见这姑娘磨蹭到被褥旁,当即往自己臂弯狠狠一划,容玦猛然起身:“你干嘛?!”

    经他这么一喝,阿蒙沙一惊,手也跟着颤,就把自己的手臂划出个大口子,鲜血溢出,顺着手臂流下滴上床褥,她还没有觉出痛,就见容玦三下两步跑到自己面前,攥住自己的手腕,扯出纱布就往她伤口上裹,急道:“你为何要轻生?我说过,只要你不愿,我们就可双双逃婚,你为何……”

    她打断他:“谁说我要轻生?我这是在伪造证据,哪知你突然叫唤,把我一吓,证据都作假了,”她指了指床褥,“你看看你看看,都成血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