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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血光之夜

    聚贤庄建在太湖湖心小岛,占地十余亩,重檐斗拱,白墙灰瓦,是一片徽派建筑,外围一圈围墙,高有一丈,墙外百步一岗,皆有卫士把守,唯一进庄通道在南部靠港口处。聚贤庄七路船队的船主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就连守门人也曾名震一方,唤作重剑张松,使一把玄铁钝剑纵横江浙,因沈文山对其有救命之恩,立誓为他守门十年,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进庄门便是校场,左右各摆刀枪剑戟,校场北面是聚义堂,庄内聚会与接见访客所用,再往北有十套厢房与一户小院,分别是各路船主住处与庄主小院。船员们则住在不远处另一座小岛,岛上有排屋五百余间,俨然是一座大村,岛上设码头栈道二十条,是聚贤庄三百余条船所停之处。大当家这二日随沈庄主游遍二岛,心中不禁对聚贤庄充满敬畏,也感叹只有沈庄主这般人品,才能人心所向,能引各路英雄来投。

    不知不觉,镖局众人已在岛上休息三日,这天一早,三爷刚起床,只听外面人声喧闹,三爷走到门前,拦住一个仆人问道:“外面为何吵闹?”

    仆人道:“客人不知,有人上门挑战庄主,我正要去看看热闹”说罢便匆匆忙忙向校场跑去。

    一听可以见识到沈庄主武功,三爷也跟了上去。

    来到校场,镖局的人已经全到了,站在校场一边,三爷走到大当家身边,只见校场中央沈文山与一名大汉对面而立。这汉子约二十五岁,高鼻梁,丹凤眼,卧蚕眉,长相清秀,身长将近八尺,比常人高出一头,浑身肌肉如同要撑破衣服一般,一看就是外家拳高手。

    沈文山拱了个手,微笑说道:“小兄弟,你五日来五次登门求战,如今我答应跟你切磋了,可否告知真名?”

    男子把手指掰的咔咔作响,笑道:“沈庄主真是多心,稻田的田,家里人多,我排十三,田十三就是我,我就是田十三”

    沈文山叹了一口气,道:“好吧,田兄弟不愿说我也不强求”

    田十三又说道:“久闻沈庄主的兵器是一把形状奇特的大刀,名叫断日,不拿出来让晚辈看看吗?”

    “田兄弟赤手空拳,我怎么好用兵器,再者我已经发下誓言,那把刀只用来对付倭寇水贼,今天就与田兄弟试试拳脚吧”

    田十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沈大侠光明磊落,闻名不如见面,我来了!”话音未落,田十三便脚一蹬地,飞身向沈文山攻去。田十三虽然体格庞大,但出拳极快,双拳交替挥出如流星雨一般,每一拳都快如闪电。沈文山却更胜一筹,背着双手腾挪趋避,游刃有余,任他攻势如风,却连沈文山衣角也沾不到。而沈文山也不是装模作样,他不出手是想根据武功识破田十三师门,可田十三的功夫奇怪,看似毫无章法胡打一通,但又有名门大派的底子在里面。

    二十余招下来,田十三已明白自己技不如人,但依旧不愿放弃,越打越快,毕竟挑战闻名天下的沈文山的机会,这辈子也没多少次。又过十招,田十三终于放弃乱攻,站定马步,左拳架腰,右拳击出,沈文山眼疾手快,脚底发力,腰身一扭,又轻而易举避开这势大力强的一击,还自言自语道:“哦,北少林”

    话音未落,只见田十三左拳化作虎爪之形,顺势向沈文山抓来,沈文山此时刚刚扭身躲避,尚未站稳,只得伸出右手来挡,田十三全力一击,居然如同打在了铁柱上,沈文山奇道:“峨眉?”

    田十三也不回话,只管使出全身本事,收招后丝毫不停顿,左腿向前跨出,右腿蹬地,双拳换做双掌,右掌朝天,左掌排山倒海般拍出,沈文山心中疑惑:“这回又是武当拳法?”有意试他一试虚实,看田十三是真懂这些门派的武功,还是比葫芦画瓢仿个姿势,念头一起,沈文山出掌迎击。双掌接触,沈文山只觉对面内力绵长不绝,心中一惊:“居然真是武当掌法”。田十三抓住机会,将全身内力集中掌上,眼看论武功跟沈文山差得太远,这次他要用内力拼一拼胜负。

    沈文山纵横江湖,全靠着自创刀法:“荡寇十刀”,无人知道他内功师从何处。两人手掌相接,田十三只觉得沈文山手掌滚烫,火一般炽热的真气从手掌传来,将自己集结在手臂的真气融解吞噬,田十三赶紧撤掌后退一步,接着抱拳拱手,对沈文山深深一揖。

    “沈庄主修为之高世所罕见,田十三不及万一,输的心服口服”

    沈文山拱手还礼,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手,可以说前途无量,只是身兼三个门派武功,不知有何奇缘?”各门派都将武功修炼方法视作机密,所以普通人最多模仿个形似而已,而田十三看起来已经连武功心法也得到了。

    田十三微微一笑:“这个不便说”

    沈文山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田十三道:“沈庄主武功盖世,但小弟有一句话想想说”

    “请讲”

    田十三走到沈文山身边,在沈文山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沈文山听完,拱手道:“多谢田兄弟提醒,但除暴安良岂能畏首畏尾”

    田十三道:“既如此,田十三无话可说了,告辞”

    田十三转身离去,沈文山紧跟送行。

    校场一旁,镖局镖师们皆意犹未尽,兴致勃勃的议论刚才的比试。而三爷更关心田十三跟沈庄主说了什么,三爷望着二人背影,神色凝重。

    到了中午,沈文山在庄中设宴为镖局一行人送行,五队船主仇玉自告奋勇送镖局船队入江,也参加了宴会,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沈文山已经半醉,举杯叹道:“江湖广大,与诸位相识就是缘分,今日一别,不知以后还能否再见”

    大当家也已微醺,持杯笑道:“沈庄主此言差矣,何为江湖?江湖江湖,人间漂泊就是江湖,更何况各位英雄镇守扬子江与太湖,自然也是身在江湖了,千里之遥也能共赏一轮明月,何况大家共饮一江之水。鄙号兄弟们走镖时,早晚碰见,沈大侠有空时也可来南京找我们喝酒,何愁难再相见?”

    沈文山饮下一杯酒,并未答话。

    仇玉在一旁自斟自酌,大当家的举杯敬仇玉道:“仇船主武艺非凡,若非仇船主出手,我与三弟恐怕已经葬身鱼腹,再敬你一杯!”

    仇玉似乎正在出神,被一旁船员捅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见大当家的正举杯对着自己,一瞬间脸上又恢复神采,笑道:“大当家别把我灌醉了,可没人送你们出岛了”

    众人推杯换盏之时,一个年纪约三四岁的小男孩跑到宴会厅里,也不怕人,东瞅瞅西望望,一个帮众看见了,一把扛起,笑道:“沈老大,大少爷也来喝酒了”沈庄主晃晃悠悠走过去把儿子抱起,回到自己席位,让儿子坐在自己腿上逗他,满脸宠溺。

    酒足饭饱,镇远镖局众人起身告辞,沈文山依依不舍,亲自将众人送至码头。

    “沈庄主留步,过几日还会再见,等送完这趟镖,我们兄弟必带好酒再来与沈庄主喝个痛快”

    “哈哈哈,如此我便在此恭候了”

    镖局众人告别沈庄主,登上镖局的船出港,仇玉自己架一轻舟护送。沈庄主站在码头,挥手送别。

    大爷三爷站在船尾向沈文山拱手告别,直到看不清沈庄主身影才转身回船舱。

    大当家看着舱外浩瀚太湖湖面,对三爷说道:“沈庄主义薄云天,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若江湖多几个像他这样的英雄,可能真的天下太平”

    三爷脸缠绷带依旧开不了口,心中是无比赞同,行走江湖十余年,能配得上侠字的也见过许多,但论做出的事来说,沈庄主可谓是侠中之侠。

    仇玉架船前方开路,一路无话

    当晚,三更。

    聚贤庄庄内,沈文山一家主仆都已经休息了,只有大门门岗灯火通明,守卫人“重剑张松”正尽职值守,他双目圆瞪看向前方,黑夜里,一个白色身影慢慢走近,直到认出是五队船主仇玉,手中宝剑才收回剑鞘。

    “原来是仇玉,镇远镖局的船可送到扬子江了?”

    “送到了送到了,我出马哪次不是万无一失?”仇玉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容,他两手各提着一坛酒,提起一坛对张松说道:“长夜漫漫,张兄有没有雅兴陪我喝酒?”

    张松走江湖时是出了名的酒鬼,咽了咽口水,说道:“守门时岂可喝酒?喝醉了贼人打进来岂不坏事”

    “哈哈哈”仇玉朗声笑道:“敢打到聚贤庄的本部,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贼人!这是我特地跑到杭州买的桂花甜酒,喝不醉的,你不陪我,我可去小岛找小弟们喝了”

    张松看着仇玉手中美酒,稍微迟疑了一会儿,笑道:“也罢,来,就坐在门口喝,好久没喝过酒了,酒虫子也在闹”

    仇玉露出一丝落寞的笑容,低声道:“如此,最好”

    二日后,三更,南京城

    南门城墙上,巡逻士兵远远望见官道上一队人马靠近,共有七八人,明火执仗,队尾有一辆板车跟随,不像流寇,倒像是游商,便喊话守门的军士招子擦亮点,宵禁时分想入城,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城门守兵一听有游商靠近,立马抖擞精神,一手按住佩刀,一手高持火把,目视远方,可半天也不见人来

    一里的距离,这队人走了一顿饭的功夫

    好半天,这队人马终于走到城门口,火光照亮了这队人的脸,差点把守军吓得背过气去,只见一帮人个个负伤,为首一人脸上缠满绷带,一道血迹透过绷带显现出来,从头顶直至下巴,可见负伤之深,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像刚从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般

    守城的军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壮着胆子问道:“来着何人?”

    绷带缠头的这人也不言语,从怀中掏出一块旗子展开,只见祥云锦面的旗子,四周精绣着一圈火焰,中间绣着两个大字“镇远”,笔画苍劲有力。

    为首的军士大吃一惊,仔细端详负伤男子

    “三爷?!三爷!!”军士朝门内大喊“是镇远镖局的三爷!快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一帮军士一起动手,有推门的有扛顶门柱的,丝毫不敢怠慢

    三爷对军士们看也不看,径直走了进去,军士们毕恭毕敬站在一旁,宵禁时分,这帮人马不仅不被检查,连那辆板车上盖着的黑布也不打开,可见镇远镖局在南京已是通天的势力

    走出城门通道,三爷使了一个眼神,队伍中出来一个受伤不重的年轻人,正是卢安,往西奔去。

    城西,坐落着镇远镖局总部,院墙东西南北各五百余步,已是深夜却大门敞开,门口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正不断踱步,整个镇远镖局灯火通明,议事堂内,为首坐着一个中年汉子,身材中等,体格精壮,一对精钢铁球在手中盘的飞快,铁球摩擦的刺耳声音响彻议事堂,堂下八把交椅,八个城中最好的大夫正襟危坐等候调遣,每人腿边各放着一个药箱

    突然,一道黑影直冲进来,跪倒在议事堂正中,正是卢安,抱拳道:“二爷,三爷他们已经进城了”

    二爷一听猛然站起身来,飞身直冲门外。八位医生也不敢怠慢,赶紧拿起药箱跟上,然而二爷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看不见人影

    凡是镖局,皆会在前院设置一个校场,一来走镖者日常操练武艺,二来给拖标的客人展示实力。此时三爷已经与一帮伤员进的门来,在校场等候,两辆板车停在一旁

    “三弟!”二爷如一团白影从后院冲来,直奔三爷而来,带着哭腔问道:“大哥尸首何在?”

    三爷缓缓走向一个板车,掀开黑布,布下正是大当家的的尸身,上身与一对手臂被齐齐斩断,看伤口,居然是被一刀斩断,不只下手者是何等高手,用得何等利器。

    “三尺刀,是倭寇做的,我们刚一入扬子江,就遇到倭寇埋伏”

    二爷见大哥死状惨烈,再是刚毅的汉子也是掩面痛哭。身后,八位医生提着药箱赶来,给诸位伤者治病。

    众人正在休整,有一个男子快步走到镖局门口,同门卫耳语一番,门卫赶忙跑进镖局,向二当家汇报道:

    “刚才江湖探子送来消息,二日前的夜里,太湖聚贤庄,沈文山一家被倭寇灭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