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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侠义心肠

    南京应天府以北五十里,有座山名曰翠山,山体环抱一湖,名曰翠湖。山脚下,依山傍水之处,竹林翠海之中,有一坐宏伟的院落,占地七亩有余,粉墙黛瓦,楼阁相望。大门旁一对一人多高汉白玉石狮子,一侧摆着汉白玉上马石,朱漆金柱大门红灯高挑,门头上悬着牌匾,上书四个大字:“仁义山庄”

    看门头建制,此处应是官宦之家,但一进大门却是一片宽广校场,东西两侧各立着一个刀枪架子。校场中央,两名青年相对而立,一个白衣白杉书生模样,手持一柄钢骨纸扇,体格瘦弱,文质彬彬,另一个灰色衣衫,身材壮硕,手拿一柄精钢宝剑。校场前摆着一副黑檀太师椅,上面端坐一中年男人,国字脸,面无须,一双鹰目,正是庄主司徒平。

    明朝不禁民间武学,除弓箭甲胄以外,兵器均可打造买卖,因此武林上百家争鸣,流派众多,江湖上除去少林武当峨眉等名门大派,还有数十个大大小小各种流派,其中更有武学从不外传的三个家族,江湖人称三大世家,仁义山庄便是其中之一。司徒家世代读书,其先祖还做过一任知府,因此得以在庄上使这金柱大门,只可惜其后代仕途不平,久考不中,便开始从书法中钻研武学,反而创出独特剑法与步法,独步江湖,在现任庄主司徒平这一代,终于得了个三大世家的名头。

    “开始吧”庄主司徒平坐在太师椅上说道。

    校场上两名青年抱拳一揖,摆出架势。

    只见白衣青年潇洒随意,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反手一伸,虎口朝上,右手钢骨扇直指对方,作后发守势,灰衣男子也不多让,仓啷啷宝剑出鞘,凌空耍了个剑花,喝到:“元修小心了!”

    两人之间相距一丈,灰衣男子说完一句小心,只踏出一步就已赶到白衣男子身前,一剑直刺,直攻白衣男子胸口。白衣男子也不慌张,家传步法使出,脚下发力身形左倾,右手钢骨扇格住剑锋,剑势不减,被钢扇一拨偏向一边,此时白衣男子人在灰衣男子右侧,灰衣男子右腰破绽大露。

    剑虽轻灵,但论轻巧,怎比得上只有一尺来长的钢扇,只见白衣男子也不急攻,伸手拿扇子灰衣男子肩上轻轻敲了一下。校场一边,庄主司徒平眉头一皱,面露不悦。

    灰衣男子第一招便吃了亏,赶紧收招跳开,钢扇短小追击不得,两人又继续对峙。

    灰衣男子急于找回面子,算准距离,右手持剑移至腹部,剑尖向左,接着一个扭身向前踏出,右手的剑向下划过一道弧线反手上挑,左腿弓屈右腿蹬地,左手作飞鹤钩置于胸前,正是仁义山庄家传剑法招式“持杯捞月”,讲究又快又狠,看似以背部示人大露破绽,但剑已同时从下至上撩击对手,也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剑上力道非同寻常。

    白衣男子与他师出同门,哪能不知道此招厉害,赶紧用步法移形换位,长剑撩到,白衣男子向左移出两尺,剑刃紧贴着衣角略过。

    灰衣男子争胜心切,两招均是势大力强,但都大开大合,一击不中必露破绽,果然白衣男子闪过此招,灰衣男子右侧腰间又是大片空挡。

    校场旁,司徒平双目如鹰,紧紧盯着白衣男子下一步动作,但果不其然,白衣男子依旧是点到为止,伸手用钢扇轻戳了一下灰衣男子腰间,灰衣男腰间一阵痒痒传来,扭身笑出声来,整个校场杀气当然无存。

    “停下!!”司徒平一拍大腿从太师椅坐起,怒目圆瞪:“元修!元敬!你们闹够没有!”

    两位青年赶紧整装肃立,低头不语。

    司徒平大踏步走入校场,对灰衣男子道:“元敬,剑给我”

    叫做元敬的男子双手捧剑,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看着!”

    司徒平接过钢剑,走到白衣男子元修面前,道:“元修,像刚才一样,接招!”

    说完,司徒平一剑刺出,也如元敬刚才一般大开大合,一模一样。

    元修不敢怠慢,像刚才一样移开,用扇去点拨化解剑势,谁知钢扇刚与剑身接触,男人手腕发力,重七斤的三尺长剑居然如木头一般轻盈,剑身一落随即向右上斜挑,直袭元修右臂。

    元修大惊,此时收招已来不及,然而长剑只是作势,在离手臂一寸处听了下来。

    司徒平喝道:“手臂没了!”

    接着,司徒平一步跃开,抖了个剑花,喝道:“又来了!”

    说完,司徒平身躯一转,又使出了刚才元敬那招“持杯捞月”但见剑光一闪,虽然司徒平已经让步,只使出一半功力,但气势与力道远超元敬,元修刚要移步躲闪,却发现剑气已至,避无可避,不管自己如何躲闪,依旧会被剑刃撩到,不得已只能双手持钢扇,架招去挡。

    只听得咔嚓一声,男人剑势停住,然而铁剑已劈入钢骨扇,将精钢所制的扇骨劈的只剩一根边骨。

    司徒平收招撤剑,将剑递给元敬,元修只是低头看着劈断的扇子,不敢言语。

    “元敬,你看懂了?”

    “是,剑走轻灵,孩儿不懂变化,力道也不够”

    “皆因你平日不好好练习手腕,回去继续练,走吧”

    “是”

    校场只剩元修与庄主司徒平,元修只是垂头肃立,不敢发声。

    “你知道我刚才为何生气?”司徒平口气缓和,问道

    “孩儿知错,不该玩笑应对”

    “若这是江湖厮杀,你已经死了两次了!两次你有机会制敌,为何玩笑应对?说了多少次,把每次操练当做实战,你若习惯了对战轻佻怠慢,真遇强敌如何取胜?记好,武学是杀敌技!切不可心慈手软,有那妇人之心!”

    “是,孩儿谨记”元修口中这么说,心中却在想:“如今太平盛世,哪来敌人,无非就是同道比试罢了,即便有人与我争斗,我也不愿夺他性命,书上说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

    父子说话间,突然一个小厮从大门跑了进来,快步跑到司徒平面前,双手递上一封信,道:“庄主,收到一封信”

    只见厚牛皮纸做的信封上,浮夸地用金粉打底,上面用楷书写着三个大字:“英雄帖”

    司徒平拆开信封,扫了一眼落款,讥讽道:“果然是苏州汪家,金粉写字,处处炫耀的毛病还是改不掉”

    细看心中内容,只见上面写着:

    “司徒兄见信如晤,近日武林败类仇玉现身江湖,天下人均已知晓,欲诛仇玉者众,然双龙岛地处海上,又乃海盗巢穴,非孤身可闯。弟欲召集天下豪杰于苏州,共同商讨讨贼大计,若天下豪杰一心,弟愿出资打造舰船二十艘攻岛,届时不止仇玉人头,海盗之患亦可绝,利国利民,兄长务必前来,弟已修书各大门派,会盟之期定于本月十五日,弟汪燕平敬颂台安”

    司徒平冷冷一笑,将信递给司徒元修

    司徒元修看罢,说道:“汪伯伯出钱出力,这是好事啊,父亲可去赴会?”

    司徒平笑道:“利国利民?怕是等不及想当武林盟主了,到时候你代我去就行”

    司徒元修道:“是”

    一旁,小厮还在原处,仿佛欲言又止

    司徒平问道:“还有事吗?”

    小厮道:“南京街上传来消息,只怕聘礼要改日再送了”

    司徒平急问道:“为何?”

    “镇远镖局的大小姐,就是元修少爷的未过门的媳妇,她,她离家逃婚了!”

    司徒平大吃一惊,司徒元修更是楞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庐州城。

    快到中午,沈剑秋挣扎着从客栈床上爬了起来,他昨日定了庐州最好客栈的上房,竹编凉席下垫着南国产的棕榈垫子,让从小在山上睡青石板的沈剑秋辗转难眠,到了日头高照,沈剑秋终于不情不愿的起床洗漱。

    出门去了趟城南,自己的刀还在打磨手柄形状,便决定去庐州城内逛逛。

    庐州城,前朝大元设立庐州府,明洪武元年,庐州城又直隶南京,自古便是商贾兴盛,人口兴旺。市集上行人摩肩接踵,大小庙里宇香火鼎盛,庐州城内三条河流汇流贯通,河上大大小小十七座虹桥。东风平和,城中杨柳绿芽新生,沈剑秋东走西逛,流连往返。

    下午时,沈剑秋信步走到一片民居,乎听到一阵哭喊,哭声凄厉让人不忍入耳。沈剑秋寻声过去,只见一处民房,门口坐着一个老妇人,已经哭得双眼红肿,哭一声咳嗽一声,场面凄惨惹人心痛。

    沈剑秋动了恻隐之心,问周围人道:“这婆婆是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

    旁人道:“还不是天杀的采花贼,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她家里十七岁的闺女,好端端半夜凭空就不见了”

    “瞎说,那么大的活人,怎么能凭空不见”

    “可不就是凭空不见的,差人来问时我就在一边,说是早上一起来,门窗好好的,就是女儿不见了,若不是凭空消失,多少也会喊出声来让人听见”

    沈剑秋想起来大哥赤面鬼说的话:“采花贼就是武林的败类,走江湖的畜生,遇到就把他阉了”,看妇人伤心欲绝,沈剑秋心说大哥说的果然没错,我定要捉了这贼人阉了,虽然不懂阉了是什么意思。

    想到此处,沈剑秋便想上前询问妇人,看看有没有贼人线索。这时身后忽然走出一个青衣少年,头戴斗笠,脚踩白色长靴,腰间系一柄镶着宝石的长剑,看打扮是个少年侠客。少年径直走到那妇人面前,俯身低声询问。

    “得,出头鸟已经有了”沈剑秋挠了挠后脑勺,便转身离开了。

    当夜三更,庐州城北门外以北一百步远,大路边有一棵老树,老树上,一个黑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又在树上猫起身子,死死地盯住庐州北门城门,月光从树叶缝隙中漏出,照在黑影脸上,那是一张困意朦胧的少年脸庞,正是沈剑秋。

    原来,白天离开之后,沈剑秋躺在客房床上左思右想,总是觉得白天的少年体格过于柔弱娇小,万一采花贼武功很高,那少年岂不是去白白送命?因此出了客栈到街上东打听西打听,居然被他问出一个有用的消息。

    原来采花贼每次都是从北门走的,先是藏在暗处以飞石打晕门卫,然后大摇大摆的扛着少女出城。于是沈剑秋天刚黑就躲在了北门外的树上,看看今晚能不能被他碰上这个采花贼。

    北门门里灯火通明,守卫已经增至十人,看来官府总算增强了北门防卫,守卫们个个手持火把,手按腰间大刀,神情紧张,小心警戒。

    沈剑秋见此架势,心想,这么多守卫,怕采花贼是不会再来了。但既然已经等了那么久,不如再等他一等。

    又过了半个时辰,沈剑秋困得眼皮子都快抬不起来。正要下树回去,北门门洞里突然一阵吵闹,远远望去,只见一个灰袍男人正与众守卫战在一起,这灰袍人动作奇异,赤手空拳,也不知用的什么拳法,动作又快又轻,手每碰到一个人,那人便瞬间倒地不起。

    沈剑秋听二哥马面鬼说起过这种功夫,名为点穴。

    不一会儿,十个门卫全被点倒在地,那灰袍男人却拐了回去,过一会儿,只见他扛着一个人飞奔出来。

    “好,小爷今天抓你个人脏俱在!”沈剑秋摩拳擦掌,但突然又想:“不对,如今要偷偷跟他去贼窝一趟,其余被抓的姑娘还不知被他藏在哪呢。”于是在树上压低身形,静静等采花贼过来。

    那采花贼果然不是寻常人物,身负一人,居然还能使出轻功,一步跃出一丈,整个人飞一般疾驰过来。

    等他经过树下,沈剑秋趁着月光,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看清了采花贼所背的人的样子。

    只见被劫持的那人一动不动,似乎也被点了穴,身穿一身青色衣服,白色长靴,一柄镶宝石的宝剑别在腰上。正是白天的青衣少年!

    沈剑秋在树上愣住了,挠了挠头皮:“如今的采花贼,连男的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