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黄雀（二）
韩施语满面疑惑地看着蒋楠，又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殷殊，没弄明白这二人打的是什么哑语，这蒋楠掐着时辰出现，脑子里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只觉得乱得很一时又理不清，伸手在他腰上摸了摸，掐出两三个瓶子问：“哪瓶是止血的药？”
蒋楠一阵呜呼哀哉，痛心疾首道：“真是嫁出去的徒儿，泼出去的水……”
韩施语的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当一切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绝非巧合：若非机缘，就是预谋。
变故来得太突然，一个重伤的殷殊已难对付，眼前又冒出来个蒋楠，纵使是死士，也不免一起定住脚步，戒备森严地望着他们。
放眼扫去，彦翰站在最后头，被他养着的江湖客卿保护得严严实实。他似乎也有些惊诧，神色一凛，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又勉强自己忍住，咬了咬牙开口：“不知蒋医仙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蒋楠挑挑眉，轻声道：“啊，不曾想端亲王竟晓得区区不才在下，失敬，失敬。”他一派和风细雨，无半点杀戾之气，抬头对上彦翰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说：“端亲王不在府上养尊处优地供着，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图个什么呢？”
彦翰定了定神，阴测测地看了一眼，挤出个笑容：“本王只不过是恰巧路过此地，也正准备……”
他的话头忽然被打断，蒋楠笑了起来，缓缓说道：“既然来都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彦翰诧了一诧，表情凝住，也不硬着头皮死撑了，往后退了一大步，沉声道：“你们敢……”
蒋楠继续和颜悦色地说：“端亲王，我想您还不大明白，江湖朝廷两不相犯，这是规矩。既然您坏了这个规矩，那么规矩就没有啦。既没有江湖帮派，也没有朝廷亲王，有的只是你砍了我，我就要砍回去。您既然要我的命，我哪有不还手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彦翰脸色已十分难看，按理说他找到这个地方十分难寻，这次他亲自带人来也正因如此。之前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利用薛卿这个疯子重伤殷殊，然后他趁势追击，即使殷殊不肯交出影皇令，取了他的首级也不枉走这一趟。只是，蒋楠的出现着实在他意料之外，一时还想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听蒋楠的语气，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所幸此番出来将府中客卿一并带了出来，其中不乏高手，若是硬拼也并非没有胜算。如此一想，心里也就多了几分底气。眼下已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他目光跳过前面的死士，看着殷殊脸上更是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此时此刻，他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发号施令：“全都……杀了！”
话音刚落，僵持在原地的一群死士便扑了上去。一些府上的江湖客卿也拧起武器飞身而出，彦翰则被近身的几名高手护着急急撤退。这些人的死活他都不在乎，离开这个地方保住性命才是头等大事。
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殷殊与蒋楠并不惊慌。这时，殷殊手中银光渐逝，煞龙圣剑便化作玄冥哨，一声尖鸣在空中响起，脸上露出了一个晦涩难懂的笑容。一道道黑影鱼贯而出，仿似从天而降犹如鬼魅，出现的时候悄无声息，脚下仿佛隔着风并未落地似的，仅在眨眼间，刚围上来的死士就伤亡过半。
彦翰猛一抬头，心中大叫不好，双眸中皆是畏惧之色，连双腿都有些发颤。他一边往后撤，一边调令几个高手先去阻拦。他自然明白，这几个高手即使搏命也挡不了几时，正筹谋，脖颈却忽然一凉，他整个人僵住了。
他眼睛倏地睁大，满脸地不可置信，怒道：“程跃，你……”
程跃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地说：“都结束了。”
与此同时，护着彦翰逃离的几名高手也不由得一愣，当他们发现主子被虏之际已为时晚矣。他们虽在端亲王府承了彦翰多年堂上贵宾之情，但面对殷殊这样的人物，即使知道他伤重已是强弩之末，心头的义气就颠了颠。后有蒋楠孤身而至，心头的义气就又颠了颠。他们原想着反正有不怕死的拖延着，护住彦翰逃一截也算尽了情谊，竟不想又生出这样的事端，心头还剩下的那点义气就被颠得没了影。皆往后退了几大步，徒留端亲王一人在猎猎风中苍白一色，独自飘摇。
余下的王府死士绞杀殆尽，江湖客卿们纷纷倒戈，尘埃落定，彦翰大势已去。
殷殊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口中道：“你可知人最可悲的地方在于，明明身在局中，却总以为自己是执子之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谁晓得黄雀后面还有什么呢？”说话间，殷殊脸上的伤口又崩开，血就流了下来，他轻轻地用指尖触了触，手指将鲜血晕开，冷笑了一声，接着说：“及天地万物之根本，以东南西北四方星际为主线，通过观天测星之术便能寻觅世间的一切人和物。‘观星寻人’你竟也信？”殷殊有小半张脸隐藏在乌黑的发丝下，那浅色袍子从上而下被血浸透，嘴角兀自含笑，整个人竟添了几分妖气。
彦翰情知被人算计，只是不晓得竟被算计得如此透彻，从骨子里渗出几许寒意来，勉强镇定下心神，对上殷殊的目光，咬着牙道：“本王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被身边人算计，殷少主好手段啊！”彦翰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仿佛一下子理清了事情始末。程跃，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心腹，在这场算计中，怕是出了不少力呀。
这边语音刚落，蒋楠那头却急忙应话，他扬了扬嘴，十分谦虚地解释，“端亲王这可错怪好人了，程跃么，正是不才鄙人给您送去的，这些年他可有尽心尽力？”
彦翰终于无法抑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蒋楠脸上挂着一幅人畜无害的笑容，他脑中飞快冒出四个字，‘笑里藏刀’是再贴切不过了。他觉得蒋楠，果然和殷殊是同一类人。只不过一个狠在明面上，一个却狠在暗地里。
这时，解决掉王府一众死士的黑衣武士齐刷刷列队站好，只待殷殊一声令下。一个蒙面武士走出来，扯下面罩，单膝跪下，向殷殊问道：“少主，端亲王府上的客卿应当如何处置？”
李黎在月余前收到殷殊的影鹤传书，得知少主不日当归的消息后就一直很兴奋。这百来天的时日，他总算明白何为度日如年。李黎情愿日日刀口舔血也一刻都受不了执笔弄墨敲算盘，是以，收到信后，他激动得几日睡不着觉，只切切盼望少主的不日便是明日，后日。如此一来，整个殷府似乎都晓得他们的少庄主，很快就要回府了。就连在外宅住了好些日子的柳馨，也急急忙忙搬了回来。蒋楠找到李黎，他才发现自己高兴的动静有点大。不过，蒋楠说，要的就是这样大的动静。正疑惑，只见蒋楠掌心一动，他看见了殷殊给蒋楠的另一封信。
半个多月以后，蒋楠等人在哈萨村外界二十里的小镇上停了下来。李黎一声令下，所有的暗影武士都训练有素地似从不曾出现一般消失在了小镇子里。蒋楠与李黎易了容貌，在这个镇子上一间不起眼却能看见人来客往的客栈落了脚。
蒋楠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虽日日惬意在客栈里煮酒喝茶，目光却从不曾离开过出入小镇的必经之路。
没过几天，小镇上便起了风。一群江湖装扮的人簇拥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人停在这里不肯走了。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那群江湖人士在年轻人的吩咐下，一个个打扮成贩夫走卒，混迹在了人群之中。
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子，一下子便在平静的表象下，暗潮汹涌起来。
蒋楠一阵呜呼哀哉，痛心疾首道：“真是嫁出去的徒儿，泼出去的水……”
韩施语的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当一切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绝非巧合：若非机缘，就是预谋。
变故来得太突然，一个重伤的殷殊已难对付，眼前又冒出来个蒋楠，纵使是死士，也不免一起定住脚步，戒备森严地望着他们。
放眼扫去，彦翰站在最后头，被他养着的江湖客卿保护得严严实实。他似乎也有些惊诧，神色一凛，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又勉强自己忍住，咬了咬牙开口：“不知蒋医仙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蒋楠挑挑眉，轻声道：“啊，不曾想端亲王竟晓得区区不才在下，失敬，失敬。”他一派和风细雨，无半点杀戾之气，抬头对上彦翰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说：“端亲王不在府上养尊处优地供着，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图个什么呢？”
彦翰定了定神，阴测测地看了一眼，挤出个笑容：“本王只不过是恰巧路过此地，也正准备……”
他的话头忽然被打断，蒋楠笑了起来，缓缓说道：“既然来都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彦翰诧了一诧，表情凝住，也不硬着头皮死撑了，往后退了一大步，沉声道：“你们敢……”
蒋楠继续和颜悦色地说：“端亲王，我想您还不大明白，江湖朝廷两不相犯，这是规矩。既然您坏了这个规矩，那么规矩就没有啦。既没有江湖帮派，也没有朝廷亲王，有的只是你砍了我，我就要砍回去。您既然要我的命，我哪有不还手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彦翰脸色已十分难看，按理说他找到这个地方十分难寻，这次他亲自带人来也正因如此。之前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利用薛卿这个疯子重伤殷殊，然后他趁势追击，即使殷殊不肯交出影皇令，取了他的首级也不枉走这一趟。只是，蒋楠的出现着实在他意料之外，一时还想不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听蒋楠的语气，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所幸此番出来将府中客卿一并带了出来，其中不乏高手，若是硬拼也并非没有胜算。如此一想，心里也就多了几分底气。眼下已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他目光跳过前面的死士，看着殷殊脸上更是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此时此刻，他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发号施令：“全都……杀了！”
话音刚落，僵持在原地的一群死士便扑了上去。一些府上的江湖客卿也拧起武器飞身而出，彦翰则被近身的几名高手护着急急撤退。这些人的死活他都不在乎，离开这个地方保住性命才是头等大事。
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殷殊与蒋楠并不惊慌。这时，殷殊手中银光渐逝，煞龙圣剑便化作玄冥哨，一声尖鸣在空中响起，脸上露出了一个晦涩难懂的笑容。一道道黑影鱼贯而出，仿似从天而降犹如鬼魅，出现的时候悄无声息，脚下仿佛隔着风并未落地似的，仅在眨眼间，刚围上来的死士就伤亡过半。
彦翰猛一抬头，心中大叫不好，双眸中皆是畏惧之色，连双腿都有些发颤。他一边往后撤，一边调令几个高手先去阻拦。他自然明白，这几个高手即使搏命也挡不了几时，正筹谋，脖颈却忽然一凉，他整个人僵住了。
他眼睛倏地睁大，满脸地不可置信，怒道：“程跃，你……”
程跃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地说：“都结束了。”
与此同时，护着彦翰逃离的几名高手也不由得一愣，当他们发现主子被虏之际已为时晚矣。他们虽在端亲王府承了彦翰多年堂上贵宾之情，但面对殷殊这样的人物，即使知道他伤重已是强弩之末，心头的义气就颠了颠。后有蒋楠孤身而至，心头的义气就又颠了颠。他们原想着反正有不怕死的拖延着，护住彦翰逃一截也算尽了情谊，竟不想又生出这样的事端，心头还剩下的那点义气就被颠得没了影。皆往后退了几大步，徒留端亲王一人在猎猎风中苍白一色，独自飘摇。
余下的王府死士绞杀殆尽，江湖客卿们纷纷倒戈，尘埃落定，彦翰大势已去。
殷殊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口中道：“你可知人最可悲的地方在于，明明身在局中，却总以为自己是执子之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谁晓得黄雀后面还有什么呢？”说话间，殷殊脸上的伤口又崩开，血就流了下来，他轻轻地用指尖触了触，手指将鲜血晕开，冷笑了一声，接着说：“及天地万物之根本，以东南西北四方星际为主线，通过观天测星之术便能寻觅世间的一切人和物。‘观星寻人’你竟也信？”殷殊有小半张脸隐藏在乌黑的发丝下，那浅色袍子从上而下被血浸透，嘴角兀自含笑，整个人竟添了几分妖气。
彦翰情知被人算计，只是不晓得竟被算计得如此透彻，从骨子里渗出几许寒意来，勉强镇定下心神，对上殷殊的目光，咬着牙道：“本王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被身边人算计，殷少主好手段啊！”彦翰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仿佛一下子理清了事情始末。程跃，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心腹，在这场算计中，怕是出了不少力呀。
这边语音刚落，蒋楠那头却急忙应话，他扬了扬嘴，十分谦虚地解释，“端亲王这可错怪好人了，程跃么，正是不才鄙人给您送去的，这些年他可有尽心尽力？”
彦翰终于无法抑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蒋楠脸上挂着一幅人畜无害的笑容，他脑中飞快冒出四个字，‘笑里藏刀’是再贴切不过了。他觉得蒋楠，果然和殷殊是同一类人。只不过一个狠在明面上，一个却狠在暗地里。
这时，解决掉王府一众死士的黑衣武士齐刷刷列队站好，只待殷殊一声令下。一个蒙面武士走出来，扯下面罩，单膝跪下，向殷殊问道：“少主，端亲王府上的客卿应当如何处置？”
李黎在月余前收到殷殊的影鹤传书，得知少主不日当归的消息后就一直很兴奋。这百来天的时日，他总算明白何为度日如年。李黎情愿日日刀口舔血也一刻都受不了执笔弄墨敲算盘，是以，收到信后，他激动得几日睡不着觉，只切切盼望少主的不日便是明日，后日。如此一来，整个殷府似乎都晓得他们的少庄主，很快就要回府了。就连在外宅住了好些日子的柳馨，也急急忙忙搬了回来。蒋楠找到李黎，他才发现自己高兴的动静有点大。不过，蒋楠说，要的就是这样大的动静。正疑惑，只见蒋楠掌心一动，他看见了殷殊给蒋楠的另一封信。
半个多月以后，蒋楠等人在哈萨村外界二十里的小镇上停了下来。李黎一声令下，所有的暗影武士都训练有素地似从不曾出现一般消失在了小镇子里。蒋楠与李黎易了容貌，在这个镇子上一间不起眼却能看见人来客往的客栈落了脚。
蒋楠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虽日日惬意在客栈里煮酒喝茶，目光却从不曾离开过出入小镇的必经之路。
没过几天，小镇上便起了风。一群江湖装扮的人簇拥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年轻人停在这里不肯走了。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那群江湖人士在年轻人的吩咐下，一个个打扮成贩夫走卒，混迹在了人群之中。
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子，一下子便在平静的表象下，暗潮汹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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