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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次交谈(10—12节)

    10.阿彦被囚

    晚自习上课时,阿彦还没有被遣返回来。

    午饭后,阿彦回教室的路上,一手端碗,一手用筷子敲击着。也许是酒足饭饱后的悠然自得吧,他吼唱起了时下流行的歌曲《我爱你,塞北的雪》。可没唱上两句、没找到感觉,就被从墙头拐弯走过来的政教处曲老师撞上。“啥?你吆喝的啥?伤风败俗,不务正业。走,去我办公室一趟。”

    阿彦一脸懵逼,惊诧道,“怎么,不让唱歌吗?”

    “唱歌?我们还是慢慢谈谈吧。”曲老师的话模棱两可,但语气毋容置疑。

    于是阿彦不情愿地像影子般跟着他去了政教处。可这一去就是半天。

    教室里,同学们沸水般议论开了。

    “阿彦咋回事?”

    “唱不健康歌曲了。”

    “歌颂祖国自然风光的歌曲,咋不健康?”

    “关键是歌曲里出现了敏感词汇,这是我们学校绝对不允许的。”

    “噢,明白了。理解,我理解,看来我们还要进一步适应新环境新形势啊。”

    “我前一段时间听说一对兄妹也出事了。高二的哥回家给高一的妹捎来了一件毛衣。在教室门口被领导看到,非让两人开一份亲兄妹证明。你说说,这证明怎么开?让谁开?”

    “我也听说一件事,去年高三一男一女晚自习后,在黑板上研讨几何题。巡查领导说人家是借助图形表露心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田堘半信半疑地坐着、听着,似乎看到了无助的阿彦正孤独地坐在政教处一角,面对书桌上的一沓稿纸、咬着笔帽苦思冥想……

    “领导,你也许是不喜欢歌、不了解歌,只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师。你也不理解、不明白我们年轻人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悟……”

    “领导,我已经说过几遍了。这是一首爱国歌曲,就像我们喇叭里经常播放的《歌唱祖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一样,我真的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领导,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唱歌了,求求您让我回教室吧。我巳经半天没上课了,还有很多作业要写、要交……”

    写了撕,撕了写,写了再撕。阿彦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领导高抬贵手、网开一面,还他以自由。

    田堘想像着阿彦被囚禁的境况,心里很是犯愁。“阿彦,晚饭吃了没有?”“领导,芝麻粒般的小事,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吗?”“难怪教学楼东墙壁上会有人用红色砖块写下‘劳教所’几个字。”

    11.秋收夜色

    夏日的暑气尚未褪去,秋收的呼唤又在田间响起。

    晚饭后,田堘独自走出校园,沿着围墙外杂草丛生的田间小路缓步游荡。好久没出校门了。眨眼间,庄稼已经到了收获时节,沉甸甸的丰收喜悦也随着渐浓的暮色迎面扑来。

    皎洁的圆月挂在蔚蓝色天宇,旷远孤寂。地上,流水一般,明净如镜。远处飘忽着几点细小的微光,是天上的星星,抑或是村落的灯火。田间地头不时传来风吹玉米叶子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一阵阵蛐蛐“吱吱”的鸣唱。

    绿灰相间的田里,人们忙碌的身影时隐时现,忽而一点洁白,忽而一片粉红,像出水的莲花,像闪动的风筝。大路上,人车如流,你来我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自行车、架子车、小四轮,川流不息,络绎不绝。叫喊孩子的,吆喝牲口的,提醒注意安全的,此起彼伏,高低联唱。架子车,吱吱扭扭,如同蜗牛,慢悠悠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又一点点淹没在无际的旷野里;小四轮,引亢高歌,吐着浓重的黑雾,从田地里冲出来,又动力十足地爬沟越坎,很快消失在大路尽头;那马车,铃声朗朗,震颤而过,赶车人站立车头,长鞭啸啸,枣红马精神振奋,扬鬓奋蹄……

    田堘目睹眼前的景象,不禁想到了几十公里外的家乡,想到了父母。秋收忙,爸,你可有空回了家?天已晚,妈,你是否还在地里忙碌?玉米长得较往年如何?还是年幼的妹妹在家做饭吗?……记得有一年和父母收玉米时,阳光高照,酷热难耐。田堘钻在密不透风的玉米林里,把枯干了顶缨的玉米一棒棒掰下来,等装满了篮子,再顺着地垄回到地头,把篮子里的棒子倒进围有护栏的架子车里。抖落下来的细碎花粉,灰蝴蝶般飘浮在汗津津的脸上,痒痒的,脏脏的,还带着些许风刮雨林后的霉菌味。纵横舒展的长条状叶子,锯齿般锋利,常常把他赤裸的手臂拉出一道道红色的血痕,后又逐渐膨胀肿大,像是平坦的原野上筑起的一条条丘陵,火烙般疼痛钻心。衣服湿湿的,黏糊糊地粘在身上,额头上的汗珠,黄豆般大小,阳光下晶莹透亮,连续不断地掉下来,砸在手上、脚上和身着素衣的玉米棒上。嗓子干渴阻噎,像是要冒烟着火,稍有不慎就会点燃眼前的大片枯焦的田野。父亲戴着黄里透黑的破草帽来给田堘送水,看着他狼狈、疲惫的模样,很是心疼地说,“还是好好念书吧,教室总比地里要舒服些。”

    “爸说的没错。”田堘能理解父亲的意思,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母亲整日操劳,不曾停歇。父亲半工半农,两下兼顾,日子过得太辛苦、太艰难。他也曾想,社会要发展,时代在进步,人类也要顺应历史趋势,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但命运的改变岂能心想事成?人生的走向岂能一帆风顺?常言道:“不经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

    月光如轻柔的白纱,飘舞在深蓝色天空,缓缓地平息着田堘心中的骚动和不安。一只蛐蛐蹦到了他胳膊上,调皮地来回爬动。多可爱的小生命呀!他本想多留一会儿这只小家伙,可惜它一展翅膀,又飞回了田间。是呀,广袤肥沃的田野才是它的世界、它的归宿啊!可自己的世界呢?自己的归宿呢?

    田堘站在路上,一端坑坑洼洼牵着田间地头,一端起起伏伏连着通衢大道。

    12.初次交谈

    秋天最美,美在色彩,美在高远,美在拼搏进取。一代伟人***在《沁园春长沙》里即景抒情:“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秋天又最短,短在时空,短在距离,短在积极向上。唐代诗人刘禹锡在《秋词》里直抒胸臆:“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可正当同学们准备歇歇脚静静心欣赏秋天的五彩斑斓、品尝她的瓜果飘香、分享她的丰收和快意时,才陡然发现最美的也往往是最短暂的,这时的秋天已经仅剩下一个渐行渐远的模糊背影。

    晚自习后,田堘和平时一样,到数学老师办公室交作业。当他和老师告别后转身走出门口时,恰好和一个抱着作业进来的小姑娘迎面撞上,小姑娘怀里的几本作业哗啦啦散落在台阶上。“对不起。”田堘满脸歉意,充满窘迫,连忙蹲下身捡拾地上的本子。他敢确定,这小姑娘就是八班的数学科代表于瑶。

    “一本,两本,三本……”空气凝固,夜如幽谷。田堘把地上的本子整齐后小心地叠放在于瑶的一摞作业上。小姑娘呢,像没事人一样,就那么无动于衷、一声不吭地站立着、观望着、等待着……

    暮秋的夜里,已有了丝丝凉意。田堘独自走在去宿舍的路上,心里还在琢磨着与阿雷刚才争论的那道函数题。“喂,听说你不想当这个科代表?”于瑶从后面跟上来,和他并肩,中间保持着一段不小的距离。田堘瞥一眼于瑶,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听说你学习很勤奋,班干部极力推荐你。是真的?”于瑶好像满脑子疑问。

    “你听谁说的?”

    “偶尔听说,随便问问。”于瑶淡淡的笑容挂在俊秀的脸上。

    “学习,没有像你听说的那么勤奋。只是我数学成绩不太好,感觉当这个科代表不太合适。”田堘有些谦虚又很真实地解释道。

    “什么时候落后的?能说吗?”于瑶追问道。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里不痒挠哪里啊。”田堘心里有些不悦。这可是他一直“秃子戴帽子”般忌讳的敏感话题呀。他无所适从地望望头顶渐落渐稀的树叶,轻轻叹了口气。“从小学开始,我数学就差,到了初中,成绩也很少及格。一直到现在,仍然进步不大。”田堘像是在揭自己的伤疤,感到柔软的内心在隐隐作痛。“到书店买书找钱我就算不出零头。”田堘苦笑道,“做这个科代表,我心虚呀。”

    “其实做这个科代表也不错。可以和老师多沟通,可以为同学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更重要的是可以督促自己学好这门学科。”于瑶说得有内容、有条理、有层次、有温度。“这一学科没学好,我想应该是学习方法上存在问题吧。”

    田堘觉得于瑶说的有一定道理。当数学科代表两个月来,他也切实感受到这是学好数学的一次机会和一种动力。同学们数学上有什么问题,会向他反映;自己数学上有什么疑问,同学们也乐意和他探讨。“我说的没错吧?”于瑶像是洞穿了他的内心,自信地笑了笑,把前倾的头发拨向耳际,“愿意的话,以后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谢谢你的好意。”田堘有些意外,但还是表示了感谢。小姑娘的当面客套话,岂能当真?

    “那这样吧。”于瑶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以后我们交作业的时间统一调整到晚自习第二节上课,怎么样?”

    “行。”田堘随口答道。心里不禁好笑,“统一交作业时间就能帮我吗?呵呵,一听就是虚伪的权宜之计。”在这特殊的环境,面对特殊的对象,他有些惶恐,也有些局促,他想早点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万一被人发现了呢?”

    黑幕似的天空,显露出披挂着羽毛般乌云的月亮,透出些许冷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