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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楼梯崴脚(16—18节)

    16.英语背书

    在田堘的任课老师中,要数年纪轻轻的英语老师最为严厉、冲动和冷酷。对待同学们,他的语言激烈刺耳,他的行为简单粗暴,虽然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很强,因此大家私下里称他是“捉小鸡的老鹰(英)”,尽管他一点都不“老”。

    老鹰个儿高高,头发长长,脸色肃穆,手指纤细。课堂上哇哇拉拉全英教学,像是从国外引进来的假洋鬼子,亦像是津津有味咀嚼楝籽的长胡须成年山羊。上英语课,田堘总感觉自己不是到了英格兰就是去了美利坚。老鹰还时不时摇头晃脑,弯腰举臂,夸张地做出与教学内容有关的滑稽可笑的体态语,又终究让人傻傻分不清他的语言是富有特色的地区方言还是京畿重地王城街道的标准普通话。

    对于不能及时完成他学习任务的同学,轻则被责令在教室后面罚站,重则被毫不客气地逐出教室。老鹰还有一手弹指绝招。若发现课堂上有同学打瞌睡,无论是真睡还是假寐,他都能洞察秋毫、一眼看穿。这时,他就会用拇指和中指捏起一小段粉笔,圈成环形,然后中指向内滚动粉笔,拇指弯曲收拢,随即中指向前弹起,那粉笔头便会漂洋过海、翻山越岭,最后通过课桌上摆放书籍的一线空隙,准确击中他预定目标的头部,惊得被攻击同学一个机灵。即使是坐在最后排的“瞌睡虫”,也保证绝对在他火力覆盖的精确打击范围之内。攻击成功之后,老鹰还会煞有介事地向“受害者”发出指令,“请捡起粉笔头,麻烦你帮我送过来。”

    “没一点人情味。”

    “太不顾忌我们的自尊心了。”

    “年轻人怎么就不能体谅年轻人呢?”

    “孔老夫子循循善诱、诲人不倦、因材施教的教法,他作为继任者,难道没有学过还是压根儿就没有学会学通学透?”

    “青瓜蛋子一个,他以后要学的多着呢。”……课下,同学们交头接耳,窃窃议论,发泄着不满,倾诉着愤懑。

    老鹰要求同学们平日里记单词、学语法、背课文、做习题,还会利用晚自习时间进班辅导。但迫于他平时呆板的面孔和一贯唯我独尊的淫威,大家似乎都不愿接近他,更不敢主动询问他问题。即使是班里低眉顺眼的女同学,对他也是若即若离、敬而远之。

    对于老鹰布置的一大片单词,田堘充分利用早自习貌似还能应付,但要求熟读成诵的长篇课文,他就会感觉力不从心、独木难支,尤其是背单词叠加背课文时。有时为了免于被提问出羞丢脸,田堘就会牺牲睡觉时间,提前起床背书准备。但常在河边走,岂能不湿鞋?偶尔田堘也会马失前蹄、阴沟翻船。一次英语课,他被抽到背课文,刚开始背诵“Longlongago,therewasawarbetweenthebirdsandthebeasts.Nooneknowswhattheyfoughtabout……”就哑了壳,他脑子一片空白。老鹰望着门外,夸张般地以手托耳,向着田堘侧脸倾听……突然暴怒道,“浪费时间,外面背去!”田堘拿起课本满脸通红、战战兢兢地走出教室,老鹰在关上门的一刹那,又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好好在走廊里向国旗敬礼吧。”

    日出东南隅,照我教学楼。天上,太阳初升;地下,热气渐起。

    田堘看一眼红艳艳的国旗,迎风飘扬;扫一眼空荡荡的校园,一片寂静;瞄一眼静悄悄的走廊,空无一人。他蹲下身背贴栏杆,翻开了厚重的书本。一会儿,从远处走过来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师。他先是弯腰温和地询问田堘原因,当得知真相后态度大变,厉声呵斥道,“不会背书还理直气壮地蹲在那儿?站起来背,也好让大家看得见。”羞得田堘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还有一次,天下着雨。阿海不会背书,同样被老鹰赶出教室。阿海走到门口时,经意还是不经意的向讲台上回眸一望。顿时惹得老鹰勃然大怒、火冒三丈,疯狂报复般冲向阿海的座位,抓起他的英语课本扔向走廊,这似乎还不能解他心头之恨。紧接着又奔向走廊,弯腰捡起课本扬手拋向湿漉漉的护栏外。阿海直愣愣看着气急败坏的老鹰,惊慌失措,呆若木鸡……

    17.阿默遇挫

    田堘周末返校后,发现班里阿默的课桌被收拾一空。“阿默退学了?”他头脑里闪出这样的念头。

    一周前,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男子,火烧火燎的把阿默接走了。那天,大家看到阿黙是哭泣着离开学校的。

    “是阿默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那个来接她的年轻男人是谁?”

    “阿默走得那么急,向班主任请假了吗?”

    “那青年和阿默是什么关系?”……有同学和田堘一样充满疑问。

    “她奶奶摔折了腿。”阿默的同桌阿莲摸着阿默干净的桌面道,“她要回家照顾。”

    “阿默今天来的?”有人问。

    “嗯,上午来的。她退学了,班里的书本和宿舍的行李,一块儿带走的。”阿莲回答道。这次大周末,她没有回家,正巧碰到了返校的阿默。

    “退学?是继续照顾她奶奶?“

    “她爷爷呢?她爸妈呢?”

    “学上到这份上,也不容易啊。”……同学们有人疑惑,有人惋惜,

    阿默是班里最沉默寡言的同学。上课不发言,课下不闲谈。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几乎整天都呆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做题,苦思冥想,从早到晚,雷打不动。阿莲曾提起阿默时说过,“你如果不和她说话,她恐怕一个月也不会主动和你搭一次腔。”和阿默同班一年多,田堘也不曾和她说过一句话。有同学说:“如果按坐座位的时长计费的话,阿默一定是班级缴费最多的;如果按说话最少计费的话,阿默无疑也是班级独占鳌头的。

    晚自习时,班主任来到教室,向同学们透露了阿默退学的有关信息;阿默小时候,喜欢酗酒的父亲经常暴打她和母亲。后来她母亲不堪虐待,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不久,父亲在一次醉酒后又溺水身亡。以后的日子,阿默和弟弟就跟随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守寡几十年,体弱多病,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他们姐弟俩长大、上学。他们懂事了,奶奶却变老了,而且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周前,奶奶在山上打柴不小心摔断了腿。是邻居大哥把奶奶背回了家,并匆匆忙忙到学校接回了阿默。阿默看到卧病在床的奶奶,想起初中就要毕业的弟弟,决定弃学回家照顾奶奶。等奶奶生活能够自理后,她要外出打工挣钱,为生病的奶奶,为上学的弟弟,为这个本就贫困不堪的家……

    听着班主任的解释,教室里一片沉静,继而又是一阵唏嘘。

    18.楼梯崴脚

    天冷了,同学们早早地钻进了被窝;夜深了,宿舍里逐渐安静下来。

    田堘静静地仰卧着,脚踝还在霍霍的痛。

    刚才回宿舍的路上,他在楼梯上不小心扭伤了脚,是阿彦和阿海轮换把他背进了宿舍。

    阿伟从他在学校当老师的大伯家里拿来了半瓶酒精和一只敞口玻璃杯。他先把酒精倒进杯子里,用火柴点燃,把并拢的四指迅速伸向摇曳着上红下蓝火苗的酒精里,然后在阿彦拉起的裤腿下来回擦洗田堘已经微微肿胀的脚踝。“这办法很好用,一会儿就会消肿止疼。”阿伟反复蘸酒涂抹着,还不忘安慰田堘。

    “这浓浓的酒香味,真是诱人。”

    “人不让喝酒,这脚倒先喝上了。”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说不定明天田堘又会遇到什么好事呢。”……

    大家围观着、调侃着,然后把田堘连拉带拽拖到了二层的床铺上。

    窗外的风紧一阵松一阵地刮着,田堘似乎能听到树枝交织碰撞的声响。

    受伤蹲坐在台阶上,田堘痛苦地揉摸着脚踝时,他分明看到阿中上楼经过,并作了靠近停留。“可他为什么无动于衷、一言不发,又事不关己、形同陌路般离开?”

    阿中和田堘是同一村庄的小学同学,虽然彼此认识,但平时交往并不多。即使田堘来到县高大半年,两人也没有怎么联系过。在校园里偶尔碰了面,也只是相互礼貌性地打个招呼。

    印象中,阿中喜欢独来独往、离群索居,很少和同学们一块游戏或活动。每到课间时间,他一个人有时会溜着墙根走东串西,有时会抱住大树抠挖枯皮,有时会蹲在地上用小木棍拨弄蚂蚁,有时会背靠马扎把两只弹珠般的马包蛋一直捏揉到绵软……别人的事,他从不参与,也不过问。即使偶尔遇到有同学需要帮忙,他也不管不问,漠然视之。似乎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多年不见,想不到他还是原来的老样子。难道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想到这里,田堘不禁暗笑起来。前一段时间,父亲来县城办事,顺便给田堘带了几块蒸甘薯,还特意让他叫来了阿中。看到中午吃大米,父亲又专程跑到校门口的商店,买回了一袋白砂糖。说是砂糖拌米饭,给肉都不换。等填饱肚子,阿中离去,阿柱颇有微词,“你这个老乡是哑巴还是聋子?只会憨憨地吃,傻傻地笑,连一句感谢的面子话都没有,太不懂事了。”

    外面的风似乎小了些,宿舍里开始有细微的鼾声传来。

    “伙计,脚轻一些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响起。

    田堘推开被筒,仰起头,看到阿彦披着外套,倾身立在床前。

    “好多了!天冷,快去睡吧,别感冒了。”田堘向他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