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学前滚翻（52-54节）
52.学前滚翻
在开设的几门学科中，没有音乐，没有美术。当然最轻松、最有趣、最热闹、最受同学们喜欢的就是体育课了。
上午第三节的体育课，内容是学习前滚翻。
前滚翻，乍听起来，似有腾云驾雾、就地十八滚的神仙味道，轻盈飘逸，连贯潇洒，但动身操作又觉难度叠加，笨拙厚重。可经老师一解说，顿感既没有想象中的姿势优美，动作洒脱，也没有山行重重复重重的艰险和困难，相反很简单：助跑，齐脚上垫，双手扶木箱，用力起跳。颈前弓，身上勾，原来就是一个筋斗。
四级，对大多数来自农村的同学来说，可以说是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毕竟小时候在麦场、柴垛、被褥上游戏，没少操练。蛤蟆跳，翻筋斗，后弯腰，倒立行等等，对他们小孩子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易如反掌。有一项不知道名字的游戏，也是田堘他们当时的最爱。就是一个伙伴弯腰垂首驻足不动作障碍，由其他伙伴从其身后依次助跑后骑跳而过。有自护意识强者，跳起时会双手按一下“障碍”的脊背；也有实力不济的胆怯者，高高跃起，却重重砸落在“障碍”的身上。如果谁没能顺利跨越，就要接替作下一个“障碍”。等大家全员通过的时候，又会变换障碍方向开始作增大难度的横向跳跃……
几个同学走马灯般翻了两轮，老师就让加了高。翻越六级时，阿伟作为体育科代表首当其冲。只见他站在十米开外的起跑线处，往手心吐口唾沫，对搓两下，“先看我的精彩表演！”话音未落，脚下已生疾风，起步，加速，踏板，腾空，屈身，落地，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阿伟年龄稍微长我们一些，说话做事总以大哥自居，因为他处处为同学们着想，事事为同学们带头，大家也都很尊重他。这次加高的前滚翻学习，又是他第一个吃螃蟹。在他的带动和鼓励下，田堘、阿彦、阿海、阿雷、阿建、阿栾……也都翻越成功。就连小个子阿峰、阿斌和阿坤也顺利过关。
可惜的是，身材柔弱如杨柳般的阿恩，很是糟糕，连翻失败。他像是街头玩把戏的老叟，总是先一腿弓一腿蹬站定，再上身前倾，双臂夹肋，然后伸长脖子，鸵鸟般起跑。行进中，绷着脸，咬着牙，目不斜视，神情坚韧，但瘦削的两腿左摆右晃，如踩棉团。一阵奔跑后在木箱前陡然停下，接着头抵器材，双脚努力上仰……腿在半空伸成八字型，还张牙舞爪的，像是一头扎进泥潭里的笨拙绵羊，最终又软绵绵地倒卧在木箱一边，引得帮扶他的热心“助手”和旁边围观的同学一阵善意的哄笑。
“阿恩，你是怎么搞的？”
“你可真够丢我们老爷们的人。”
“你是不是把聪明才智都用到学习上去了？”
“阿恩，原来你也有短板弱项呀。”
“以后的体育课，你可要多求我帮忙指导呀。”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阿恩，以后你可要加强锻炼呀。”……
阿恩羞赧地笑笑，并不答话，仍然认真地练习着。一次不行，来第二次，第三次……
“对，就这样，慢慢来，循序渐进。”
“阿恩，小心点，别扭了脖子。”
“你一定能成功，那么难的几何题你都能做出来。”……
53.有问无答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
晚饭时间到了，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端碗提缸，三三两两向食堂走去。
阿柱打了饭，找了水池旁一个地方默默蹲下来。
“我哥呢？”田堘问。
“他去校外参加长跑训练了。”
“哦。”田堘应了一声。他知道，东哥自小就喜欢体育运动，早就是学校运动队的骨干分子和主力队员。他不久前还在操场上见过东哥身着短衣短裤、戴着黑色护膝和一帮队员弹跳压腿做热身活动呢。他还听说，四月底全县中学生运动会要在这里隆重举办，来自其他高中和各乡镇的初中代表队也会齐聚这里。况且距离今年的高考体育专业测试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东哥是应该加强训练了。他也曾听东哥说过，学校东南角有一处回民小食堂，平时是专为学校的回族师生服务的。体训队的队员有时候训练回来晚了，就会到那里吃点东西。反正热锅热灶，十来个人的饭菜，做起来也不是很麻烦。食堂的师傅和气、友善，也乐意和他们聊天、说笑。小食堂的具体位置在哪里，田堘从没去过，压根也不知道。
吃饭间，阿柱再不言语。他拿着馒头不吃，捏着筷子不动，木呆呆地盯着地上的汤碗出神。
“柱哥，你怎么了？”田堘觉察到了阿柱的异常，关切地问。
“没事。”阿柱淡淡地回应道。这时，他抬起手，似乎想咬口馒头，但手到嘴边却又停下了。
“柱哥，你不饿？”田堘想调节一下现场气氛，却看到了阿柱阴翳得能滴下来水的脸。
“我不饿，你吃吧。”阿柱的目光又落在地上那冒着热气的汤碗上。
“柱哥，你到底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田堘触动了恻隐之心，不依不饶，着急地问。
“没事。”阿柱抬头之间，田堘分明看到了他红红的眼圈里有晶莹的泪水。
田堘心里一阵疼痛。和阿柱相处以来，阿柱学习上关心他、生活上照顾他，他已经和东哥一样，成了田堘心里相亲相爱信得过的好哥哥。通过阿柱今天的表现，田塍坚信他一定有事，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能让天天笑容如灿烂阳光般的阿柱变得如此沉默、伤心和难过。
他不敢再问下去，不敢再追根究底，他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牵动到阿柱那喷薄欲出的闸门按纽，拨动到他头脑那根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之线。他只是说了句，“柱哥，你先回去休息吧。碗，我来刷。”
“好。”阿柱放下筷子和馒头，站起身，扬了扬脸，似乎是在收敛那溢满眼框的透明，然后疾步向西边的宿舍奔去。
54.得知内情
不知不觉，天上有了风筝，地上多了柳青。
早饭时，东哥来了，阿柱没来；午饭时，东哥来了，阿柱没来；晚饭时，东哥来了，阿柱还是没有来。
“哥，柱哥有事？”
“没有。”
“哥，柱哥咋不吃饭？”
“他不饿。”
“哥，柱哥身体不舒服？”
“没有。”
“哥，柱哥去哪里了？”
“在宿舍，睡觉。”……
田堘焦虑不安地问，东哥简明扼要地应着。
“哥，昨天我见柱哥的脸色很难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可我很担心他，也怕他想不开会出什么意外。”田堘知道，他们俩朝夕相伴，东哥一定知道其中的缘由。
东哥侧过脸，认真地打量着田堘，好像对他的认识再作重新定位。他阴沉着脸，降低了声调，“你也长大了，我就告诉你吧。但不能向外说出去。”
田堘点点头，算是默许。
“你柱哥在这里交了一个县城的女朋友。上一个周末回家，晚上在附近的公园里遛弯，被三个小混混欺负了……”
东哥的声音虽低，但犹如一声惊雷，震摄得田堘大惊失色、头晕目眩，“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下意识地小声嗫嚅道。
“谁都不希望这件事发生，但它是实事。”东哥一声长叹。
“怎么会这样？”田堘好久才缓过劲来。难怪阿柱这么伤心、这么难过，这么悲愤交加、这么茶饭不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阿柱女友那玉树临风的身材、俊俏娇羞的面容不时在田堘脑海浮现。阿柱呢，整日愁眉苦脸，不言不语，目光呆滞，反应迟钝……真正的悲剧，难道真的是一定要把最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田堘痛心，扎心，愤愤不平。他觉得真的不用刻意去想，只要闭上眼睛，那种强烈的悲愤就会自然而然地缠绕住他的大脑神经，让他无法摆脱。
在开设的几门学科中，没有音乐，没有美术。当然最轻松、最有趣、最热闹、最受同学们喜欢的就是体育课了。
上午第三节的体育课，内容是学习前滚翻。
前滚翻，乍听起来，似有腾云驾雾、就地十八滚的神仙味道，轻盈飘逸，连贯潇洒，但动身操作又觉难度叠加，笨拙厚重。可经老师一解说，顿感既没有想象中的姿势优美，动作洒脱，也没有山行重重复重重的艰险和困难，相反很简单：助跑，齐脚上垫，双手扶木箱，用力起跳。颈前弓，身上勾，原来就是一个筋斗。
四级，对大多数来自农村的同学来说，可以说是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毕竟小时候在麦场、柴垛、被褥上游戏，没少操练。蛤蟆跳，翻筋斗，后弯腰，倒立行等等，对他们小孩子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易如反掌。有一项不知道名字的游戏，也是田堘他们当时的最爱。就是一个伙伴弯腰垂首驻足不动作障碍，由其他伙伴从其身后依次助跑后骑跳而过。有自护意识强者，跳起时会双手按一下“障碍”的脊背；也有实力不济的胆怯者，高高跃起，却重重砸落在“障碍”的身上。如果谁没能顺利跨越，就要接替作下一个“障碍”。等大家全员通过的时候，又会变换障碍方向开始作增大难度的横向跳跃……
几个同学走马灯般翻了两轮，老师就让加了高。翻越六级时，阿伟作为体育科代表首当其冲。只见他站在十米开外的起跑线处，往手心吐口唾沫，对搓两下，“先看我的精彩表演！”话音未落，脚下已生疾风，起步，加速，踏板，腾空，屈身，落地，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阿伟年龄稍微长我们一些，说话做事总以大哥自居，因为他处处为同学们着想，事事为同学们带头，大家也都很尊重他。这次加高的前滚翻学习，又是他第一个吃螃蟹。在他的带动和鼓励下，田堘、阿彦、阿海、阿雷、阿建、阿栾……也都翻越成功。就连小个子阿峰、阿斌和阿坤也顺利过关。
可惜的是，身材柔弱如杨柳般的阿恩，很是糟糕，连翻失败。他像是街头玩把戏的老叟，总是先一腿弓一腿蹬站定，再上身前倾，双臂夹肋，然后伸长脖子，鸵鸟般起跑。行进中，绷着脸，咬着牙，目不斜视，神情坚韧，但瘦削的两腿左摆右晃，如踩棉团。一阵奔跑后在木箱前陡然停下，接着头抵器材，双脚努力上仰……腿在半空伸成八字型，还张牙舞爪的，像是一头扎进泥潭里的笨拙绵羊，最终又软绵绵地倒卧在木箱一边，引得帮扶他的热心“助手”和旁边围观的同学一阵善意的哄笑。
“阿恩，你是怎么搞的？”
“你可真够丢我们老爷们的人。”
“你是不是把聪明才智都用到学习上去了？”
“阿恩，原来你也有短板弱项呀。”
“以后的体育课，你可要多求我帮忙指导呀。”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阿恩，以后你可要加强锻炼呀。”……
阿恩羞赧地笑笑，并不答话，仍然认真地练习着。一次不行，来第二次，第三次……
“对，就这样，慢慢来，循序渐进。”
“阿恩，小心点，别扭了脖子。”
“你一定能成功，那么难的几何题你都能做出来。”……
53.有问无答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
晚饭时间到了，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端碗提缸，三三两两向食堂走去。
阿柱打了饭，找了水池旁一个地方默默蹲下来。
“我哥呢？”田堘问。
“他去校外参加长跑训练了。”
“哦。”田堘应了一声。他知道，东哥自小就喜欢体育运动，早就是学校运动队的骨干分子和主力队员。他不久前还在操场上见过东哥身着短衣短裤、戴着黑色护膝和一帮队员弹跳压腿做热身活动呢。他还听说，四月底全县中学生运动会要在这里隆重举办，来自其他高中和各乡镇的初中代表队也会齐聚这里。况且距离今年的高考体育专业测试时间已经屈指可数，东哥是应该加强训练了。他也曾听东哥说过，学校东南角有一处回民小食堂，平时是专为学校的回族师生服务的。体训队的队员有时候训练回来晚了，就会到那里吃点东西。反正热锅热灶，十来个人的饭菜，做起来也不是很麻烦。食堂的师傅和气、友善，也乐意和他们聊天、说笑。小食堂的具体位置在哪里，田堘从没去过，压根也不知道。
吃饭间，阿柱再不言语。他拿着馒头不吃，捏着筷子不动，木呆呆地盯着地上的汤碗出神。
“柱哥，你怎么了？”田堘觉察到了阿柱的异常，关切地问。
“没事。”阿柱淡淡地回应道。这时，他抬起手，似乎想咬口馒头，但手到嘴边却又停下了。
“柱哥，你不饿？”田堘想调节一下现场气氛，却看到了阿柱阴翳得能滴下来水的脸。
“我不饿，你吃吧。”阿柱的目光又落在地上那冒着热气的汤碗上。
“柱哥，你到底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田堘触动了恻隐之心，不依不饶，着急地问。
“没事。”阿柱抬头之间，田堘分明看到了他红红的眼圈里有晶莹的泪水。
田堘心里一阵疼痛。和阿柱相处以来，阿柱学习上关心他、生活上照顾他，他已经和东哥一样，成了田堘心里相亲相爱信得过的好哥哥。通过阿柱今天的表现，田塍坚信他一定有事，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罢了。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能让天天笑容如灿烂阳光般的阿柱变得如此沉默、伤心和难过。
他不敢再问下去，不敢再追根究底，他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牵动到阿柱那喷薄欲出的闸门按纽，拨动到他头脑那根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之线。他只是说了句，“柱哥，你先回去休息吧。碗，我来刷。”
“好。”阿柱放下筷子和馒头，站起身，扬了扬脸，似乎是在收敛那溢满眼框的透明，然后疾步向西边的宿舍奔去。
54.得知内情
不知不觉，天上有了风筝，地上多了柳青。
早饭时，东哥来了，阿柱没来；午饭时，东哥来了，阿柱没来；晚饭时，东哥来了，阿柱还是没有来。
“哥，柱哥有事？”
“没有。”
“哥，柱哥咋不吃饭？”
“他不饿。”
“哥，柱哥身体不舒服？”
“没有。”
“哥，柱哥去哪里了？”
“在宿舍，睡觉。”……
田堘焦虑不安地问，东哥简明扼要地应着。
“哥，昨天我见柱哥的脸色很难看，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可我很担心他，也怕他想不开会出什么意外。”田堘知道，他们俩朝夕相伴，东哥一定知道其中的缘由。
东哥侧过脸，认真地打量着田堘，好像对他的认识再作重新定位。他阴沉着脸，降低了声调，“你也长大了，我就告诉你吧。但不能向外说出去。”
田堘点点头，算是默许。
“你柱哥在这里交了一个县城的女朋友。上一个周末回家，晚上在附近的公园里遛弯，被三个小混混欺负了……”
东哥的声音虽低，但犹如一声惊雷，震摄得田堘大惊失色、头晕目眩，“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下意识地小声嗫嚅道。
“谁都不希望这件事发生，但它是实事。”东哥一声长叹。
“怎么会这样？”田堘好久才缓过劲来。难怪阿柱这么伤心、这么难过，这么悲愤交加、这么茶饭不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阿柱女友那玉树临风的身材、俊俏娇羞的面容不时在田堘脑海浮现。阿柱呢，整日愁眉苦脸，不言不语，目光呆滞，反应迟钝……真正的悲剧，难道真的是一定要把最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田堘痛心，扎心，愤愤不平。他觉得真的不用刻意去想，只要闭上眼睛，那种强烈的悲愤就会自然而然地缠绕住他的大脑神经，让他无法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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