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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心有灵犀(88-90节)

    88.谋面阿兴

    剔菜苗回家的路上,田堘遇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人和母亲打过招呼后,指着田堘惊讶道,“婶,这是我兄弟吧?都长这么大了。”

    “是呀。原先我们两家住得近,常来常往。他现在兴许还能记得你。”

    田堘顺着母亲的话,向那人点头微笑。他想起来了,那人叫阿兴,曾经和他们是一个生产队,都住在西寨门北边不远处的寨河边上。因为犯事入了狱。

    “这不是阿兴吗?他什么时候被释放回来的?”走了一段路,田堘问母亲。

    “回来有四五个月了吧。十几年的刑期,头发都变白了。时间过的真快,他现在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母亲接着说,“阿兴回来时,戴着一副墨镜,穿着蓝色长风衣,还带回来一个媳妇呢。”

    “媳妇?”田堘不解地望一眼母亲。

    “听说阿兴在劳教所认识的。是个外地人,平时说话疙疙瘩瘩,我们都听不大明白。”

    “这事听起来也够奇葩的。”田堘感到有点好笑,“不过,他们弟兄俩,一个个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到哪里找个媳妇都不是问题。”

    “是呀,只是让人想起来还是觉得挺可惜的。”母亲感慨道。

    从母亲的这一句感慨里,田堘听出了太多的意思。有对年华易逝的惋惜,有对鲁莽做法的痛心,有对敢于斗争的欣赏,有对人间世事难料的无奈……

    在田堘的模糊记忆里,阿兴有一个兄弟,叫阿聚,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当时生产队有一个磨面机房,设在西岗上。由于距离村庄较远,又是一段上坡路,队长就让年轻力壮的阿聚具体负责。他也不负众望,工作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天热的时候,他会在电机上装三片扇叶吹风乘凉。他平时不在机房的时候,就会把门锁通上电以确保房内财物安全,当然那电量只能让人产生麻木感,绝不会危及生命。田堘就在这里不经意间吃过亏,惊吓得同行的母亲大呼小叫,眼泪都流出来了。

    听说,阿聚找了一个心仪的女友。为了凑够不多的结婚彩礼钱,家境贫困的他深夜挖墙潜入大队部门外的储蓄所行窃。被值班的工作人员发现后,他竟残忍地挥起了手中的菜刀……县公安局的警察来了,省公安厅的领导也来了。村里村外停满了警车,广播法律条款的宣传车走街串巷,青壮年男村民轮番被请到大队部接受盘查问话,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和一副亮晶晶的手铐……三个月后,阿聚被抓捕、判刑,不久后被执行枪决。阿兴也因知情不报的包庇罪被判了有期徒刑。

    据说,阿聚作案回家掩埋血衣时,被半夜上厕所的邻居发现并举报,案情才浮出水面。邻居也因有重大立功表现后来被安排到县城工作,直今一家人还在城里幸福地生活着。

    母亲告诉田堘,说阿兴回来后,很少说话,也不串门,更是很少凑热闹。后来有一件事让人们改变了对他的看法。西北地与邻村的田地搭界,每逢耕地时,邻村都会有意无意把田堘他们生产组的地犁过去一遭。组长在村民的愤怒和要求下,多次找对方交涉、商讨,但最终除了挣了一肚子气,丝毫没有得到应有的结果。

    阿兴听说后,沉下脸道,“既然这样,还和他们费什么口舌?”于是,他一个人牵了牛,拉上犁,定下界边,瞄准了宽窄,然后对牛一声吆喝,果断扶犁下地。没用多久,三两个来回,阿兴就把几年失去的土地轻而易举地收了回来。邻村打听到阿兴是刚出狱的劳改释放犯,一个个敢怒不敢言,退避三舍,又听说多年前的谋财杀人者是阿兴的同胞弟弟,更是噤若寒蝉,绕道而行。面对眼前这一位无所畏惧、冷若冰霜在田野里自由驰骋的身影和面孔,一群人手足无措、大眼瞪小眼……母亲还说,事后,大家认为阿兴热血霸气,有责任有担当,私下里商议准备推选他当下一任村民组长哩。

    89.月夜浇地

    太阳还没有落,田堘就和父亲吃过晚饭,扛起铁锨和锄头向一里外的东北地走去。

    两个多月滴雨未下,中午的玉米叶开始蜷曲收拢,有些生性脆弱者则已经斑斑驳驳地变色枯干。随着天气的连续放晴,情况也愈发严重。人们在看不到一丝雨的绝望后,商量把抽水浇地这件大事提上日程并迅速有序组织实施。田堘的父亲在排队追踪数日后,今天终于轮到了他们家。

    按照父亲的提议,他们先在玉米行间提土挖沟,以便浇地时水流通畅,并能保证效果。火辣辣的太阳,热腾腾的暑气,干巴巴的土块,照射着,蒸腾着,围拢着。在地热蒸腾、不着边际的玉米地里,田堘很快就汗流浃背,呼吸艰难。尤其是长着细刺的长舌般的玉米叶,左拉右拽地划拉着他的双腿,在汗水滋润中又疼又痒。他清楚地看得见纵横交错在地上的暗黄麦茬划破了迎面骨正渗出血迹,有的深,有的浅,有的凸起,有的嫣红。他真后悔没有听父亲的忠告,坚持穿了件短裤过来。也许他真相信了母亲说的话,“去陪你爸作个伴。”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身强体壮,随父母下地,岂能仅仅是作个伴?最重要的是,天这么热,穿件短裤总会凉快些。至于其他,田堘当时并没有想太多。

    “累了,就出去歇会儿吧。”父亲直起腰,擦了擦脸上的汗,对田堘说。

    “没事。”田堘望了望深不可测的地头方向,又弯下了腰。因为他知道,任务量还大着呢,况且父亲也并不比他轻松。

    太阳落下去了,夜幕也开始降临。这时似乎有了些凉风,玉米叶也似乎舒展了一些。

    “趁凉快,加油干。”田堘告诫自己。

    夜越来越暗,四周也寂静下来。

    水来了。田堘捧起胳膊粗细的水管,凑上去灌了一气,又畅快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把管子放在地头开挖的沟渠里,于是一阵湿漉漉的土腥味钻入鼻腔。

    田堘和父亲走在水流前面,欣赏着慢慢向前推动的流水,渗入地下,打湿沟渠,漫上簇根,又向前慢慢推进……

    “前面沟渠挖得太浅。”

    “那边跑水了。”

    “别湿了脚。”……父子二人忙前忙后,观察着,发现着,弥补着,提醒着。

    夜晚的田野,出奇的安静。玉米叶之间的轻微碰撞声,似乎也能传播到村里。地头不远处的机井房,孤零零伫立着,像一座恐怖的坟墓。那盏挂在门口忽隐忽现的电灯,又像是荒郊野外的鬼火。

    “这地估计能浇到几点?”田堘累了,也有些紧张,更有些困意。

    “应该到后半夜了。”父亲堵着水口回答道,“你去歇一歇,能睡就睡一会儿,我带的有塑料膜。这里也没有多少活儿了。”

    “行,我去眯一会儿。”

    田堘找到塑料膜,铺在地头水坑旁的田埂上。那水坑,原来一直有不少水,这时候只剩下黑黢黢、稀乎乎的一滩泥浆了。

    天空很高,很远,很空旷。弯月像长斑的香蕉,黑里透黄,惨淡阴暗。群星闪烁跳动,却像孩子眨巴的明亮眼睛。

    田堘望着辽阔的星空,眼前浮现出假期经历的一幕幕……

    带着露水的上午,他和母亲去南地打烟。掰叶,放堆,抱送,装车,系绳上杆,传递入坑……一身的油腻,满手的蚭虫,粘连的头发,污黑的脸庞……

    暑气逼人的下午,他和父亲去西地翻红薯秧。寻根,找秧,拉起,拖拽,安放……混沌的头,酸困的腰,疼痛的双臂,干渴的嗓子……

    阴沉闷热的晚上,他和家人坐在院子里聊天。没有电,没有月,没有星,没有光。有的只是树木,柴堆,房舍,蒲扇,还有邻家偶尔传来的三两声狗叫……

    “这就是乡村生活?这就是我以后可能的日常生活?我的理想是什么?我的追求在哪里?我该怎样面对这一切?如此,我和于瑶能走多远?……”田堘的思维在无拘无束的月夜里跳跃着、奔腾着、咆哮着。

    90.心有灵犀

    一进入八月,高三年级就要开学。这是学校的惯例,田堘他们也不能置身事外。

    随着开学时间的临近,田堘越发想念于瑶。他决定:报到那天要尽早去学校。还暗自打了赌:如果能见到于瑶,说明她不再生气,他们可以重归于好;如果见不到于瑶,说明她没有原谅他,自己也只好忍痛割爱。

    开学那天,田堘像一只打鸣的雄鸡,早早起床。简单收拾了行装,便趁着清晨的一丝凉气出发了。步行6公里,乘车15公里,再步行6公里。等他来到学校时,太阳已经像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活力激情四射起来。

    宿舍的门锁竟然打开着,里面空无一人。他知道同学们遵照规定,一般都会在下午返校,因为学校不安排午餐。田堘放下衣物,漫无目的的径直向教学楼方向走去。

    校园里,空空荡荡;路面上,安安静静。他转过沉寂的食堂,来到草皮像秃顶脑壳的操场,突然看到了教学楼三楼走廊里伏在护栏上的一个孤零零的人影。“是于瑶吗?”田堘心里一阵激动,他不由甩开双臂跑动起来。近了,更近了。是于瑶,小姑娘正向这边招手呢。

    田堘一口气跑上楼梯,于瑶已隐在门口。她等田堘走近,伸手把他拉进教室,随即抱住了他的腰。“小冤家,你,想死我了!”于瑶把头埋在他热烘烘的胸前。田堘关了门,反身把于瑶按在门板上,两人紧贴着身体,拥抱在一起……

    一阵暴风骤雨后,田堘侧着身子后怕的向窗外张望。

    “没有人,整栋楼就我一个。”于瑶环着他的腰身,不放手。

    天蓝蓝,云淡淡;风飘轻轻,花香袅袅。

    “我们打乒乓球吧?我这里有球和球拍。”风平浪静后,于瑶向田堘提议道。

    “好呀。”田堘满口答应,“只是我水平不怎么高。”

    “正好让我可以开心地赢你两局。”听田堘这么一说,于瑶顿时来了自信,话语里也充满了挑战。

    “赢我?谁赢谁还不一定呢。”田堘露出不服气的表情。。

    你来我往,左冲右杀。推,拍,吊,扣……雪团般的乒乓球像一只小鸟在眼前飞来飞去,忽而直线,忽而曲线,忽而急促,忽而缓慢,忽而强劲有力,忽而轻轻落下……

    突然于瑶愣了神,停止了动作。“哎,想啥呢?”田堘晃动着球拍问。

    于瑶噗嗤一声笑了,把球攥在手里,看着田堘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今天会不会提前来?”她抬起头看一眼天花板,像顽皮的小姑娘一样,“不过,我还是坚信你会来,一定会提前来,所以我一直站在这里等你。嘻嘻。”

    “你,能掐会算呀。”

    “哎,你相信缘分吗?还有天意?”于瑶天真无邪地又问。

    田堘不置可否,笑言道,“你怎么说起这个?”

    “妈说过,男女婚姻,都是上天安排、命中注定的。”于瑶眨巴着眼睛,说得很认真。

    “你相信八卦?”

    “说信吧,也有些不信;说不信吧,又有那么一点信。”于瑶晃动着球拍,眼里流露着微笑,“不过有句话说,千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一场婚姻,是缘分,也是造化,真的不容易。它让人等得太久太久,来时又那么让人不顾一切、身陷其中。爱情,真的好美。让人陶醉,让人痴迷,让人回味,让人依恋。”

    “嗯,让我们用心珍惜这场来之不易的缘分,珍惜这场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爱情。”田堘望着淹没在情感漩涡中的于瑶,情为所动,言为心声。

    这时,远处传来了于瑶母亲唤女的声音。田堘看看表,已近中午。

    “要吃饭了,你怎么办?”于瑶收了球拍,盯着田堘问。

    “我一会儿去学校门口吃。”田堘一边应着,一边搬开组成球台的课桌。

    “嗯,一定要去吃东西。”于瑶走近田堘,柔声道,“先别搬。来,再亲一个。”

    通过后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几个耕作者此时正在北堤坝上辛勤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