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短暂相聚（103-105节）
103.陪护阿中
太阳起起落落，月亮时隐时现，田堘的情绪亦如大海里的小船上下起伏，飘忽不定。
晚自习时，阿中突然来找田堘。他佝偻着腰，手捂着肚子，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我肚子疼得厉害，我想让你陪我去看看。”
“好，我知道外面医护队那里有家诊断。”田堘看着阿中一脸焦灼的表情，立刻答应下来，“走，我们现在就去。”
阿中和田堘同在村西头住，只是田堘家在六组，阿中家在七组。小时候，晚上在街上玩，田堘和同龄伙伴们捉迷藏、丢手绢、推铁环、打四角……阿中从不参加，从不接近。偶尔从打闹着的小伙伴身边走过，也总是露出一种不知是褒或是贬的微笑，一声不吭的又匆匆而去。有段时间，田堘带领几个小兄弟和四组、五组的“敌人”“打仗”。四组五组和六组七组之间隔着一条南北路，紧临路东是一个椭圆形水坑，就在小学后边。每到晚上，田堘就会指挥自己的“战士”在路西悄悄潜伏下来，“敌对”势力也会趁着夜色隐藏在水坑东边。大家伙儿趴在坑坑洼洼的地上，前面摆放着一堆堆土块，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方。只等一声号令，一跃而起，甩开胳膊，把土块用力投向对面“阵地”……此时阿中总是站在远处墙后，鬼鬼祟祟的向这边张望……即使上了高中，同在这一所学校，他们俩也很少来往、走动、交流。田堘一直认为，阿中是一只孤独的狼、一批离群的马，和他，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一条线上的车。
“人在困难时候才会首先想到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人吧。”路上，田堘搀扶着满头大汗的阿中，这么想。“孤身在外漂泊，远离父母亲人，有太多的孤独、无助、难堪和脆弱，何况我俩还是同村？这也是阿中对自己的认可和信任吧。”
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树木开始变得模糊。
来到医护队，田堘扶阿中平躺在床上，年轻医生在腹部四周双掌交迭按了按，很肯定地说，“烂尾炎，急性的。”
“怎么办？”田堘看着医生，又看了一眼低吟着的阿中。
“输水吧，这样会快些。”医生建议。
“能快就快点吧。”阿中挣扎着睁开眼，脸色有些扭曲。
“行，输吧。”田堘对医生应道，“要输几瓶？”
“今晚输三瓶。”医生开始做吊针准备。
很快，针扎上了；很快，阿中平静了。
田堘坐在床边，看着清澈透明的药液珍珠般一滴滴缓慢落下……
他站起身，来到门口，外面已漆黑一片。
他想离开，还有一堆作业在等着呢。但他又不放心阿中。毕竟人在病中，需要陪伴、守护、关爱。至少这是一种安慰、一种寄托、一种依靠吧。于是田堘平静了心态，又回身坐在了阿中的病床前……
104.弄虚作假
午休时间加上下午的自习课，田堘才马不停蹄地完成了当天的书面作业。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长舒一口气，顿时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去吃晚饭时，田堘发现阿勇坐在逐渐冷清的教室里神色凝重地写着什么，“该吃饭了。”他向阿勇打了个招呼。
“哦，知道了。你先去！”阿勇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目无表情地垂下了头。
等田堘吃饭回来，阿勇还在那里坐着、写着。“阿勇，再晚去，就没饭了。”他善意地提醒道。
“好，这就去。”坐在门口的阿勇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抬头。
田堘和紧随身后的阿富坐下后，阿富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你不知道，阿勇犯错误受处分了？”
“错误？处分？”田堘有点懵。
“他犯的错误还不小哩。”身材宽宽胖胖的阿富把头凑近他，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到底怎么回事？”
阿富抓起本子，遮在脸侧，“阿勇昨天去面粉厂交麦子，在口袋里装了两块砖头。”
“不会吧？”田堘感到怀疑，“他不是一直在用现金买饭票吗？”
“谁知道这小子这次从哪里弄来的麦子？”阿富也有些不解，猜测道，“也许是他老家什么亲戚送来的。”
“哦，也有可能。”天堘点点头，“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至于……”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起初我也不相信。”阿富摇摇头，“学校要开除他，说他品德败坏，性质恶劣。可阿勇家有关系、有背景，找了县委父母官和学校领导说情，就给了他一个留校查看的处理结果。现在呀，他正忙着写深刻检查哩。”
在田堘眼里，阿勇是一个与众不同、别具一格的人。留着可见雪白头皮的寸发，神采奕奕；穿着束腰的白衬衣黑长裤，风度翩翩；一张脸，饱满丰润，阳光灿烂；一双黑皮鞋，明光发亮，掷地有声。一看那派头，就是城里人、公子哥、纨绔子弟。
“城里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势，不是当官就是做生意。阿勇能做这种事，太不可思议了吧？”
“对他，看来你不了解。”阿富向田堘微微摆摆手，话里有话，意在言外，“教室里的电灯被砸坏，是他；宿舍里的门锁被撬，也是他。他会把黑板擦偷偷藏起来，他会在同学们的饭碗里接水洗手。他还会把钢笔水甩向别人后背，还会把女生放在餐厅的咸菜瓶逐一踢翻……”
那天早上，田堘也亲眼看到过坐在下铺的阿勇，随手扯过同学挂在床头的湿毛巾擦拭自己的皮鞋。当时，他还以为是阿勇自己的毛巾呢。那条毛巾，又厚又长又新又柔软。除了阿勇，谁会有那么优质的生活用品呢？“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呀。”田堘不想再听下去，他弄不明白，衣冠楚楚、光鲜靓丽的阿勇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勇是高二转来的插班生，也许真的是交往太少，缺乏了解吧。
105.短暂相聚
暮色渐浓，夜色渐起。
田堘困在教室里，像笼中鸟，伸长脖颈向着外面。他渴望看到蓝天，渴望看到白云，渴望看到风，渴望看到雨，渴望看到大千世界的五彩缤纷和日出日落的晨曦和晚霞……他深切怀念在二高时的学习生活。在那里，不用早起背书，不用熬夜做题，不用在教室里趴在课桌上午休，不用利用星期天恶补复习资料。相反，他可以在课堂上研讨问题时畅所欲言，可以在课外活动参加兴趣小组，可以到学校东面的铁路上晨跑，可以穿过大片的绿色菜地去护城河里游泳……
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他希望走上操场，来一场痛快淋漓的球赛；他希望走出校园，来一场轻松自在的旅行；他希望在中午静静的梦境中一直睡去，他希望在黎明的吵闹铃声里永远不醒……他没有行动上的叛逆，但他有思想上的自由……
于瑶，你此时也坐在教室里吗？是在看书还是在写字？是在做习题还是在和同桌交流问题？……早上还睡懒觉吗？一日三餐还吃得好吗？晚上还熬夜吗？……高二各学科，毕竟学过一遍了，是不是感觉轻松了许多？你本来学得就不差，是不是更游刃有余了？既如此，你也不必太辛苦、太劳累，毕竟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楼上楼下，如隔天涯；东头西头，难以守候。岁月悠悠，时间难留，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
思念，真的是有甜有酸有苦有涩啊。
突然，田堘看到窗外有一簇纸片在左右摇动，还有一副熟悉、俊美的笑脸。“于瑶来了。”他一阵惊喜。看看前排，女生正伏在课桌上；看看同桌，阿富正侧脸向外。田堘稳稳神，慢慢站起身，拍了拍阿富拱起的后背，若无其事地挤了出去。
田堘一走进楼西头的狭长过道，于瑶就从对面扑了过来。两人顾不上说一句话，看一眼对方，就急切地拥抱在一起……双臂纠缠着，思念纠缠着。他，感到了眩晕；她，感到了窒息。他的背，曲成了桥；她的腰，仰成了弓。他心绪模糊，她站立不稳……
月朦胧，鸟朦胧。
田堘似乎看到了厕所那边有人影晃动。“有人来了。”他一把推开于瑶，哆嗦着嘴巴道，“我们明天出去吧？”
“好。”于瑶和他拉开一段距离，柔声道。
回到教室，田堘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于瑶的发香还在，唇软还在，迷人的眼神还在，急促的呼吸还在……
太阳起起落落，月亮时隐时现，田堘的情绪亦如大海里的小船上下起伏，飘忽不定。
晚自习时，阿中突然来找田堘。他佝偻着腰，手捂着肚子，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我肚子疼得厉害，我想让你陪我去看看。”
“好，我知道外面医护队那里有家诊断。”田堘看着阿中一脸焦灼的表情，立刻答应下来，“走，我们现在就去。”
阿中和田堘同在村西头住，只是田堘家在六组，阿中家在七组。小时候，晚上在街上玩，田堘和同龄伙伴们捉迷藏、丢手绢、推铁环、打四角……阿中从不参加，从不接近。偶尔从打闹着的小伙伴身边走过，也总是露出一种不知是褒或是贬的微笑，一声不吭的又匆匆而去。有段时间，田堘带领几个小兄弟和四组、五组的“敌人”“打仗”。四组五组和六组七组之间隔着一条南北路，紧临路东是一个椭圆形水坑，就在小学后边。每到晚上，田堘就会指挥自己的“战士”在路西悄悄潜伏下来，“敌对”势力也会趁着夜色隐藏在水坑东边。大家伙儿趴在坑坑洼洼的地上，前面摆放着一堆堆土块，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方。只等一声号令，一跃而起，甩开胳膊，把土块用力投向对面“阵地”……此时阿中总是站在远处墙后，鬼鬼祟祟的向这边张望……即使上了高中，同在这一所学校，他们俩也很少来往、走动、交流。田堘一直认为，阿中是一只孤独的狼、一批离群的马，和他，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一条线上的车。
“人在困难时候才会首先想到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人吧。”路上，田堘搀扶着满头大汗的阿中，这么想。“孤身在外漂泊，远离父母亲人，有太多的孤独、无助、难堪和脆弱，何况我俩还是同村？这也是阿中对自己的认可和信任吧。”
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树木开始变得模糊。
来到医护队，田堘扶阿中平躺在床上，年轻医生在腹部四周双掌交迭按了按，很肯定地说，“烂尾炎，急性的。”
“怎么办？”田堘看着医生，又看了一眼低吟着的阿中。
“输水吧，这样会快些。”医生建议。
“能快就快点吧。”阿中挣扎着睁开眼，脸色有些扭曲。
“行，输吧。”田堘对医生应道，“要输几瓶？”
“今晚输三瓶。”医生开始做吊针准备。
很快，针扎上了；很快，阿中平静了。
田堘坐在床边，看着清澈透明的药液珍珠般一滴滴缓慢落下……
他站起身，来到门口，外面已漆黑一片。
他想离开，还有一堆作业在等着呢。但他又不放心阿中。毕竟人在病中，需要陪伴、守护、关爱。至少这是一种安慰、一种寄托、一种依靠吧。于是田堘平静了心态，又回身坐在了阿中的病床前……
104.弄虚作假
午休时间加上下午的自习课，田堘才马不停蹄地完成了当天的书面作业。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长舒一口气，顿时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去吃晚饭时，田堘发现阿勇坐在逐渐冷清的教室里神色凝重地写着什么，“该吃饭了。”他向阿勇打了个招呼。
“哦，知道了。你先去！”阿勇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目无表情地垂下了头。
等田堘吃饭回来，阿勇还在那里坐着、写着。“阿勇，再晚去，就没饭了。”他善意地提醒道。
“好，这就去。”坐在门口的阿勇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抬头。
田堘和紧随身后的阿富坐下后，阿富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你不知道，阿勇犯错误受处分了？”
“错误？处分？”田堘有点懵。
“他犯的错误还不小哩。”身材宽宽胖胖的阿富把头凑近他，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到底怎么回事？”
阿富抓起本子，遮在脸侧，“阿勇昨天去面粉厂交麦子，在口袋里装了两块砖头。”
“不会吧？”田堘感到怀疑，“他不是一直在用现金买饭票吗？”
“谁知道这小子这次从哪里弄来的麦子？”阿富也有些不解，猜测道，“也许是他老家什么亲戚送来的。”
“哦，也有可能。”天堘点点头，“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至于……”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起初我也不相信。”阿富摇摇头，“学校要开除他，说他品德败坏，性质恶劣。可阿勇家有关系、有背景，找了县委父母官和学校领导说情，就给了他一个留校查看的处理结果。现在呀，他正忙着写深刻检查哩。”
在田堘眼里，阿勇是一个与众不同、别具一格的人。留着可见雪白头皮的寸发，神采奕奕；穿着束腰的白衬衣黑长裤，风度翩翩；一张脸，饱满丰润，阳光灿烂；一双黑皮鞋，明光发亮，掷地有声。一看那派头，就是城里人、公子哥、纨绔子弟。
“城里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势，不是当官就是做生意。阿勇能做这种事，太不可思议了吧？”
“对他，看来你不了解。”阿富向田堘微微摆摆手，话里有话，意在言外，“教室里的电灯被砸坏，是他；宿舍里的门锁被撬，也是他。他会把黑板擦偷偷藏起来，他会在同学们的饭碗里接水洗手。他还会把钢笔水甩向别人后背，还会把女生放在餐厅的咸菜瓶逐一踢翻……”
那天早上，田堘也亲眼看到过坐在下铺的阿勇，随手扯过同学挂在床头的湿毛巾擦拭自己的皮鞋。当时，他还以为是阿勇自己的毛巾呢。那条毛巾，又厚又长又新又柔软。除了阿勇，谁会有那么优质的生活用品呢？“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呀。”田堘不想再听下去，他弄不明白，衣冠楚楚、光鲜靓丽的阿勇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勇是高二转来的插班生，也许真的是交往太少，缺乏了解吧。
105.短暂相聚
暮色渐浓，夜色渐起。
田堘困在教室里，像笼中鸟，伸长脖颈向着外面。他渴望看到蓝天，渴望看到白云，渴望看到风，渴望看到雨，渴望看到大千世界的五彩缤纷和日出日落的晨曦和晚霞……他深切怀念在二高时的学习生活。在那里，不用早起背书，不用熬夜做题，不用在教室里趴在课桌上午休，不用利用星期天恶补复习资料。相反，他可以在课堂上研讨问题时畅所欲言，可以在课外活动参加兴趣小组，可以到学校东面的铁路上晨跑，可以穿过大片的绿色菜地去护城河里游泳……
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他希望走上操场，来一场痛快淋漓的球赛；他希望走出校园，来一场轻松自在的旅行；他希望在中午静静的梦境中一直睡去，他希望在黎明的吵闹铃声里永远不醒……他没有行动上的叛逆，但他有思想上的自由……
于瑶，你此时也坐在教室里吗？是在看书还是在写字？是在做习题还是在和同桌交流问题？……早上还睡懒觉吗？一日三餐还吃得好吗？晚上还熬夜吗？……高二各学科，毕竟学过一遍了，是不是感觉轻松了许多？你本来学得就不差，是不是更游刃有余了？既如此，你也不必太辛苦、太劳累，毕竟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楼上楼下，如隔天涯；东头西头，难以守候。岁月悠悠，时间难留，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
思念，真的是有甜有酸有苦有涩啊。
突然，田堘看到窗外有一簇纸片在左右摇动，还有一副熟悉、俊美的笑脸。“于瑶来了。”他一阵惊喜。看看前排，女生正伏在课桌上；看看同桌，阿富正侧脸向外。田堘稳稳神，慢慢站起身，拍了拍阿富拱起的后背，若无其事地挤了出去。
田堘一走进楼西头的狭长过道，于瑶就从对面扑了过来。两人顾不上说一句话，看一眼对方，就急切地拥抱在一起……双臂纠缠着，思念纠缠着。他，感到了眩晕；她，感到了窒息。他的背，曲成了桥；她的腰，仰成了弓。他心绪模糊，她站立不稳……
月朦胧，鸟朦胧。
田堘似乎看到了厕所那边有人影晃动。“有人来了。”他一把推开于瑶，哆嗦着嘴巴道，“我们明天出去吧？”
“好。”于瑶和他拉开一段距离，柔声道。
回到教室，田堘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于瑶的发香还在，唇软还在，迷人的眼神还在，急促的呼吸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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