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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返校看分(186-188节)

    186.返校看分

    田堘很不乐意返校。返校有什么意思?分数有什么可看?但这次返校还要填报志愿,田堘只好抱着一丝侥幸在母亲“只当散散心”的极力督促下硬着头皮离开了家。

    他在县城最繁华的路段百无聊赖地转了两个来回,看看太阳已热辣辣地挂在头顶,才慢悠悠地骑车去了学校。暑期的校园,显得空虚寂静,没有了往日的纷繁和热闹。平时熙熙攘攘的中心路上,此时少有人来,偶尔看到一两个人影,急匆匆在路边粗大的梧桐树间时隐时现,做贼一般,很快就消失在视野外。

    走过十字路口,田堘老远就看到阿杰和阿雷在班主任家门口不远处的树下冲他招手。“你怎么才来?天都要晌午了。”阿杰见田堘走近,就开始责备。

    “我们等得好着急。”阿雷抹着脸上的汗。

    “路上有点事,耽误了时间。”田堘看到两人,心里充满了歉意。

    “你发挥不是很好,423分。”阿雷告诉田堘。423分,和田堘自己估计的分数仅差了3分。

    “你呢,多少分?阿杰呢?”田堘急切地问。

    “我比你们俩高了一点点,阿杰和你的分差不多。”阿雷看着两人,语气里透着遗憾。

    田堘把目光转向阿杰,阿杰点点头。“阿雷平时学习就比我俩好,他考得高也是理所应当。成绩如果比我们差才不正常呢。”

    “祝贺你,伙计!”田堘拢拢散乱的头发,真诚地微笑着看向阿雷。

    “谁知道能不能走学?”阿雷不无忧虑。“我的成绩和阿恩、阿君、阿坤他们相比,还差一大截呢。”

    “那阿平呢?”田堘由阿君联系到了阿平。

    “也不是太好。”阿雷摇了摇头,“刚才我还看到他了,愁眉苦脸的。”

    “他一个人?”田堘下意识地又问。

    “嗯,一个人。”阿雷不解地看了一眼田堘,反问道,“还需要家长接送吗?”

    “你这成绩在我们班也算是名列前茅了,升学应该没问题。”阿杰对阿雷的前景很有信心,又接着笑言道,“要记住陈涉朋友的那句话:苟富贵,勿相忘。”

    阿雷拍拍阿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放心吧。”他缓了口气,关心地问,“你们,有什么打算?”

    “南方打工去。世间道路千万条,年纪轻轻,总不至于饿死。”阿杰想了想,似乎也厌倦了无聊的校园生活。“你呢,田堘?”

    田堘并没有直接回答阿杰的疑问,而是说,“世间道路是有千万条,也总会有适合自己的一条。但我不相信,上学这条路就一定不适合自己。”

    “我也主张你们再复读一年。”阿雷盯着阿杰,“最好的读书时间,也就这几年。可外出打工,早晚都行。”

    “有道理。我们是好朋友,走不了,就和阿堘一块复读去。”阿杰鼓起勇气,挥舞着拳头,“我也不信石头不会开花,太阳不会从西方升起。”

    “还在这里吗?”阿雷问。

    “还没考虑。”阿杰扭头看看田堘,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又不清楚学校要划定的复读分数线。”田堘知道,高中招收复读生,会根据一定的名额划定分数段。不同分数段的学生会缴纳不同的费用。

    “行,等等再确定。”阿杰表示赞同,“到时候不管去哪里,我们都一块儿。”

    “这样好。那我等你们的消息。”阿雷正言道。

    根据自己的成绩,面对着厚厚的一本备选志愿,他们三人围在一起,认真地翻阅着,思考着,对比着,分析着,筛选着,建议着。当他们把志愿表递交班主任时,班主任啜了口浓茶,仔细地审阅后,和蔼地对他们说:“我看你们填报的志愿还都比较符合你们的成绩。只是,今年的录取和投档比例是1:1.2,回去后和家长商量商量,能做工作就做些工作,毕竟这样的机会对你们不是很多,但很重要。”

    “建议不错,可对我这样的成绩来说,又有什么用?”田堘无奈地叹了口气……

    天苍苍,地茫茫;路漫漫,草萋萋。

    田堘脑昏昏、心沉沉地骑行在河岸熟悉而又陌生的回乡路上,垂头丧气,萎靡不振。

    一步三回头,无语泪先流。远远的,田堘驻足回望,校园依旧,房舍依旧,树木依旧,蓝天依旧。校园像一条来往穿行的摆渡船,无声无息、任劳任怨地送走一届届在此奋斗拼搏过的毕业生,无论他成功或失败;又一如既往、热情洋溢地迎来一级级即将在此踏浪逐梦的新青年,无论他坚定或迷茫。无边无际的玉米林啊,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永远充满着生命的顽强和不朽;而昼夜不止、汩汩流逝的清河水啊,却又失意迷茫、生无留恋地洒泪昂首东去……壮哉,玉米林!悲哉,清河水!

    187.探望小叔

    不愿意出门,不等于不出门。

    小叔摔伤了腿,田堘不得不去探望。

    小叔是在帮邻居盖房拉土时不小心翻车摔伤的。尽管邻居跑前跑后,尽心尽力,但身体带来的疼痛和石膏束缚的生活不便,小叔还是要独自承受和面对。

    小叔躺在床上,一条腿白纱布包裹,像一根直挺挺的木桩,明显比另一条腿粗了许多。小叔当过兵,坚强得很。听说摔倒时,也是不声不响,面不改色。如今卧病在床,依旧谈笑风生,神态自若。

    “咋也想不到,拉一车土,会出这么一档子倒霉事。”婶在朦胧的蜡烛灯影里,拾掇着小叔刚放下的碗筷。

    “这算个啥?”小叔不以为然。

    “就是,人一辈子难免会磕磕碰碰,头疼发热。”田堘跟着小叔的话音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也许是叔的灾阵吧。”

    小叔有了助阵者,更是有了劲头,“我在部队时,挖隧道。一个连,一天就砸伤了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是重伤。”

    “咋能和那时候比?”婶瞥一眼小叔,道,“那是为国家做贡献,是人民的功臣。虽伤犹荣,精神可嘉。”

    “我追逐亡命逃犯,保护人民生命安全,被嘉奖记功,算不算为国家做贡献?”小叔瞪起眼,“现在帮助村民安居乐业、发家致富,同样也是做贡献。只不过是绵薄之力、大海一粟罢了。”

    “就你会说。”婶在一边洗刷着,似乎无言以对。

    “大事,小事,只要有意义有价值,就值得一做。难怕吃点苦、受点伤、遭点罪。”小叔说得很随意、很坦然。连田堘不觉都佩服起来。他没想到,小时候捏着水笼头使劲向嘴里撒尿的小叔会有这么高的境界。

    坐了一阵子,田堘欲告辞,国叔来了。

    国叔落座后,还没有来得及和小叔搭话,就把目光投向了田堘,“你是不是毕业了?回来好多天了吧?成绩考得咋样?预估多少分?能考上本科吗?……”国叔的提问像连珠炮,轰炸得田堘顾此失彼、无暇顾及。同时,他心里的伤疤又像被人揭开了一样,灼热,疼痛。“毕业了……回来一段时间了……成绩不理想……”他有气无力、垂头丧气。

    “俺家你婶的娘家侄子,考了个全县第三名,全家高兴得像过年一样。他爸妈让他报BJ,他非要报上海。”国叔喜笑颜开,乐不可支,“你婶一个亲戚老表的孩子,成绩能妥妥地上大学,但小姑娘有想法有野心。说考不上什么名牌大学就不上。”……

    田堘默默地坐着,时不时礼貌性地看一下国叔,但他的头脑一直很机械地抗拒着,不愿再听下去。田堘知道,国叔家有一个比他年龄小一些的兄弟,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这也是国叔爱谈孩子、爱谈学生考试成绩的主要原因。每当此时,国叔都会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地忘却自我、忘却环境、忘却整个世界。

    “身披劣迹的国叔尚有自己的自豪得意之处,而我呢?”回家的路上,一片漆黑,田堘的心里也一地泥泞,“十年寒窗苦读,十年冰雪消融。几度风雨,几度春秋。我的生话黯然无光、一踏糊涂,还不如偷鸡摸狗、人见人厌的国叔啊!”

    188.玉米揽肥

    一场阵雨后,天由阴转晴。

    吃过早饭,母亲就忙碌着准备农具,趁墒情去给玉米揽化肥。田园看着妈妈高大瘦弱的身体,心里莫名的难过。“妈,我和你一起去吧。”他走近母亲要求道。母亲停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看向他,露出一丝微笑,“行,出去走走也好。免得在家闷出病来。”

    田堘架着架子车,母亲聊着造纸厂的事走在一侧。他们突然看到远处路口走过一支迎亲的队伍,爆竹声声,唢呐高亢,大人忙前忙后,孩子穿梭其中。“对了,今天是阿亮结婚的日子。”母亲轻轻拍了拍额头,惊醒道,“你看我这记性,都要忘了。”

    “哦。”田堘弱弱地回应道,似乎没有一点心情。

    “新娘是村东头你阿城叔家的闺女,叫阿虹。”母亲介绍道。

    “阿虹?怎么会和阿亮……”田堘有些惊讶,怀疑地看向母亲。

    “村里人也没有想到。”母亲感叹道,“有些事呀,让很多人都想不通。”

    阿亮和阿虹都是田堘小学时的同班同学。记忆中,阿亮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屁股上也像长了一层不安分的圪针。在学校,他不是把钢笔水斜洒在男生的裤腿上,就是把折了翅膀的蚂蚱放在女生的后背上;不是把蒺藜散落在男生的板凳上,就是把半死不活的蛤蟆塞进女生的书包里;不是用细麻绳儿把男生的双脚扎在一起,就是爬到叠罗汉般的凳子上把女生的毽子放到高高的横梁上。他还会攥住校长办公室门前手指粗细的钟绳荡秋千,还会在年轻漂亮女教师宿舍的水桶里洗搓脏手……在村里,还听说他不是贴着墙根儿捉鸡,就是手抓石块儿满大街追狗;不是用弹弓打破人家窗户,就是爬树翻墙偷邻家鸡蛋;不是在路中央挖坑埋陷阱,就是潜伏玉米地摘别人家的西瓜;不是顶着竹篮捅马蜂窝,就是捡几根干枯的丝瓜梗当烟抽……小学毕业后,阿亮更是在街上四处游荡、惹事生非。……那时的阿虹,很内向,很拘谨,不爱活动,不爱交流,偶尔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由于她是我们班当时唯一一位父亲在县城当工人的同学,所以她的发型、服饰、衣帽都与众不同、别具一格。她简直就是生活在丑小鸭群中的一只白天鹅,就是茫茫雪域中傲然挺立的一株红梅花,就是广袤沙滩中的一粒金刚石,就是伸手不见五指黑夜中的一颗耀眼明珠……

    “不可思议的结合,意想不到的婚姻。”田堘禁不住摇了摇头。

    雨后的天真蓝,蓝得让人心颤。大地一片碧绿,绿得让人心醉。疯长的玉米苗在微风中流动着蓬勃的生机,沐浴着初升的阳光闪现出湿湿的亮光。田堘给玉米揽过化肥,但并不熟练。他举起锄头,在玉米根须不远处刨出一个坑儿,等母亲把一小撮化肥放进去后,他再用锄头把坑儿掩埋。有时也会不小心把锄头锛在根须上,惹得母亲啧啧惋惜。

    太阳升起来了,地温也开始变高。汗水浸湿了头发,布满了额头,最终汇集成溪流,蜿蜒而下迷蒙了双眼,田堘不得已举起左臂,用袖子使劲擦抹。

    “孩子,要不你先回家吧。看你,出了这么多汗。”母亲看着田堘,眼神里满是心疼。

    “还是休息一会儿在干吧。”田堘揪住领口扇了扇风,看到母亲和自己一样一脸汗水,便提议道。

    “好,坐那喘口气。”母亲取下头上的草帽,递给田堘道,“给,垫在地上。”

    没有树,没有蓬,更没有房屋,田堘和母亲只能坐在田垄上,任凭火热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暴晒。两人在低矮平整的绿色田野里,宛如广袤的海洋里两座牵手的岛屿。

    “学校很累,学习很苦,可田间的烈日呢?地头的汗水呢?……自己如此境遇,如此落魄,和于瑶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可能?……阿亮娶了阿虹,真是癞蛤蟆吃上天鹅肉;阿虹嫁给阿亮,不是一颗大白菜让猪给拱了吗?……一切冲动的承诺,一切稚嫩的誓言,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田堘呆呆地望着远方,随思维四处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