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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史诗游侠

    当邱扶摇再次睁开眼醒来时,他眼前早就不见了那遮天蔽日的浓密树林。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正是索斯镇中他居住的酒馆的房间。他试图回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脑袋却疼痛不止,完全想不起来。

    邱扶摇的起身惊醒了在一旁守候的莉莉丝,因为过于疲惫她趴在了床边的桌子上睡着了。邱扶摇的醒来对她来说是个十足的惊喜,要不是为良好的教养所克制,她简直想上前给邱扶摇一个拥抱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你终于醒了!”莉莉丝言语中透露出的喜悦相当强烈,似乎每个音节都蕴含着相当充沛的情感。

    “谢谢你。”尽管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森林中遇到影魔后发生了什么,但莉莉丝脸上疲惫和惊喜却显而易见,她肯定在自己身边守了很长时间,这让邱扶摇的心中充满暖意。

    “你是不知道,你可足足睡了三天!从来没见过那头猪能和你一样睡得这么久的。你是睡得舒服,却苦了我这个花容月貌的少女……”莉莉丝这番话抑扬顿挫、情感充沛,而且辅以肢体语言,让表现力更为惊人,邱扶摇心中居然真有些没来由地羞愧起来。邱扶摇有时候真觉得她是个不可多得的表演人才,要是摆在自己那个世界肯定是个现象级的演员,毕竟是个只要有几分姿色便可以拥趸无数的行业,以莉莉丝这沉鱼落雁的颜值加上她这自然不做作的高超演技,直接秒杀那些所谓的小鲜肉——况且她这骄横不讲理却心中温柔的性格搭配她作为圣女具有的极好素养肯定也可以作为一个完美的人设加分不少。

    “我原来的那些衣服呢?”邱扶摇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并不是之前穿着的游侠标准制服。

    “换掉了呗,那套上面全是血污而且碎得不成样子,我直接给丢了,反正只要那块银牌还在就可以再领一套,大不了交点钱……你那是什么表情?”莉莉丝一开始说得满不在乎,但突然间她看到邱扶摇正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咳咳,没什么。”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邱扶摇觉得肯定比平时看起来要红一些。

    见到邱扶摇脸上的异常,莉莉丝也一下子明白他为什么会露出这幅表情。脑子中稍微浮现了一下这番场景,莉莉丝自己脸上也不由得瞬间升起一片红。

    “别……别瞎联想!你以为你是病人我就不敢打你吗?”

    “你不也在想!”

    “哪……哪有?我这是……反正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听到了吗?”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邱扶摇禁不起闹腾,房间里的嬉闹被邱扶摇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打断。虽然邱扶摇也没什么大碍,但总归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莉莉丝向邱扶摇交代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后离开了房间。

    按莉莉丝所说,邱扶摇昏迷后被莉莉丝带回了索斯镇,所幸没有伤到内脏和骨头,只需要多休养一段时间便会痊愈。但邱扶摇的头痛症状却很难用战斗中用力过度导致的虚脱解释,可能是昏迷期间躺的太久了,一下子起身导致的不适应。

    在此期间大部分时候的确是莉莉丝在照顾邱扶摇,但莉莉丝特别强调了更换衣物这件事是由酒馆的伙计完成的。而在照顾邱扶摇之外,莉莉丝还两次前往游侠治所见了麦克纳马拉,向他强调了事情的严重性。莉莉丝肯定麦克纳马拉已经了解到那片森林的危险,但他却出于自身考虑而不打算向上级报告此事,反而打算借助自身的关系调动一些其他人手,甚至在与莉莉丝的谈话中表露出将责任推卸给邱扶摇等人的意向。

    对于这样烂的透顶的人,莉莉丝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与邱扶摇商量了一番,打算直接越过麦克纳马拉前往上一级的游侠治所所在地报告此事,尽管这会有一定风险,莉莉丝的身份如此敏感自然是能不去大城市便不去。但那处森林中的危险程度超乎想象,以邱扶摇的估计,起码得让十名以上白银级别的游侠带队,甚至出动史诗级别的游侠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凭借麦克纳马拉这样低等的职位,邱扶摇不认为他有能力召集这样一只豪华的队伍。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在尤里安努斯的干预下,索斯镇的领主——诺斯男爵下令将森林附近的村民向安全的地方迁徙,这让邱扶摇心中对于尤里安努斯丢下他们逃跑的行径产生的坏印象淡了几分,毕竟在那种危急场合能像他那般回头帮助别人一次已经需要超乎常人的勇气了,而且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友谊,只不过是刚认识了几天的同事而已。

    邱扶摇倒是很想立马动身前往城市中报告情况,可他的身体实在不允许他做出任何的行动,况且等他恢复一些后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做,那便是前往游侠治所拿回那四块银牌——为了陈述情况的严重性,莉莉丝对麦克纳马拉出示了那四位殉职的游侠的银牌,按照规矩,这些银牌会暂时存放在麦克纳马拉那里,而麦克纳马拉则需要将银牌上交为它们的主人申请荣誉。

    不过从莉莉丝的描述来看,麦克纳马拉绝无可能为他们申请追封,反倒是倒打一耙的可能性更高,邱扶摇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战友的象征着他们的骄傲的遗物被玷污,他想将这四块银牌也带到城市中。

    所有的想法都需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来支撑,邱扶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自己恢复。

    转眼之间又是两天过去,邱扶摇此时已经完全可以独立下床行走,不过身上各处包裹着的绷带和一些仍结着痂的伤口表明他的伤势还远远没有到痊愈的地步,这种状态下随便一只影魔都可以很轻松地取走他的项上人头。但邱扶摇已经不愿再等了,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穿好衣服,准备和莉莉丝一同前往游侠治所。

    即便身体仍有不便,邱扶摇起初也不愿带莉莉丝出来,因为进入游侠治所时不被允许使用任何掩盖身份的东西,比如面纱和斗笠。这在他看来这会增加风险,虽然莉莉丝此前已经一个人来拜会过麦克纳马拉。但莉莉丝放心不下虚弱的邱扶摇,完全无视了邱扶摇的反对,强行拉着邱扶摇一同上了马车。

    “两位,这,这边请。”治所的接待员小姐开口道。

    接待员小姐罕见的结巴让邱扶摇对她投去了好奇的目光,他注意到这位往日端庄有礼的小姐此时却挂着十分娇羞的表情偷瞄着莉莉丝,发现邱扶摇有点怪异的眼神后,这位几乎冒着爱心的女士更是红晕直泛上耳根,低下头径直走到两人身前带路,连步伐都显得有些慌乱,完全没有平日里那般从容不迫的样子。

    “看什么呢?”莉莉丝见邱扶摇眼神有点不老实,以为他在偷看接待员小姐——这毕竟不太礼貌,于是开口道。

    思索片刻后,邱扶摇回答道:“她好像喜欢你。”

    邱扶摇刻意把音量控制在比较轻但接待员小姐可以听到的范畴,让那位春心萌动的女士整个人像是触了电一般一个激灵。

    “那当然,谁不喜欢我?”莉莉丝完全没懂邱扶摇的意思,反而是颇为臭美的说道。

    来到接待大厅后,接待员小姐说了一句“到了”后便逃也似的快步离开,邱扶摇注意到她其实在离开途中还回头偷看了莉莉丝几眼。

    按照接待员所说,有一位身份尊贵的访客刚来拜访麦克纳马拉,因此邱扶摇和莉莉丝恐怕要稍等片刻。

    又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邱扶摇脑海中浮现出了和那四位牺牲的游侠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再联想到麦克纳马拉竟打算让他们承担责任,邱扶摇便气不打一处来,显得很急躁。

    莉莉丝则一如既往地对各种陌生的事物感到很新奇,这会儿看看这个,这会儿评价那个,毕竟前两次来都被那个死秃子气的不轻,根本没心思看这些东西。

    “又是你这个臭小子?你又要来干嘛?”在邱扶摇逐渐失去了耐心,想要直接去上面的房间中和麦克纳马拉当面对质的时候,麦克纳马拉的声音传来。

    麦克纳马拉的第一句话就直接让邱扶摇血压拉满,眼见着邱扶摇可能不能好好交流,莉莉丝赶紧开口道:“我们希望拿回前段时间让你暂时存放的银牌。”

    “胡闹!按照规定这便应该由我的保存,岂能让你们这些人拿走?”麦克纳马拉几乎把不耐烦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对于莉莉丝的要求更是严厉斥责。

    “难道要留给你去抹黑他们吗?要不是因为你的失职,他们怎么会死在那片森林里,连尸体都不能见到!”邱扶摇语气激动,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下一秒便要让这个秃驴尝尝拳头的滋味了。

    “一派胡言!”麦克纳马拉倒真是厚脸皮,他竟然丝毫不为邱扶摇之言所动,反而厉声斥责邱扶摇,“明明是你们实力不济,无法应对危险,况且当日也是他们急于立功这才拒绝了我继续求援的指示,怎么会是我的失职!”

    邱扶摇简直被他这幅嘴脸气的冒烟,他拳头紧握,肌肤上青筋直爆,身上各处伤口更是因为他的情绪波动而隐隐作痛。

    “你这样的秃驴真是枉为官员,简直是蛀虫!败类!”邱扶摇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几乎是咆哮着骂道。

    “都冷静一下。”大厅内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爆发肢体冲突,这时突然有一道浑厚而威严的声音传出。

    说话的人正从楼梯下来,从麦克纳马拉转瞬之间切换的恭维面孔可以看出他正是此前麦克纳马拉单独接待的重要人物。他身上穿着的也是游侠的制服,但与邱扶摇此前那件在形制上的不同表明着两者地位上的差距,从他那件制服的样式上看,他显然是一名高贵而强大的史诗游侠。

    游侠以五等级划分,由低到高分别是:无名、青铜、白银、史诗、传说。其中无名游侠在某种意义上并不算正式的游侠,他们相比于其他的游侠来说所受约束不大,但相应的也不享有绝大部分特权,因此也有人说青铜才是游侠中最低的一个等级。而达到史诗游侠后,游侠的地位便有了非常大的提升,几乎可以说和白银游侠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一个最重要的标志是,史诗游侠会获得神圣帝国皇家授予的爵位,一般是伯爵或者男爵,这意味着史诗游侠们拥有了正式的贵族身份,而不再是和白银游侠或者青铜游侠一样的“雇佣兵”。也因为史诗游侠拥有如此特殊的权力,所以从白银游侠向史诗游侠的晋升非常困难。事实上在拥有接近八千万人口的神圣帝国,有着接近一万人的游侠,其中无名游侠和青铜游侠数量相当,加起来有八千多人,而白银游侠则少得多,只有一千八百人左右,史诗游侠和传说游侠则更加少的可怜,史诗游侠只有区区一百二十六人,传说游侠更是连史诗游侠的十分之一不到,有八人。

    其实以麦克纳马拉这样的官职,在他负责的任务上竟然出现了包括一名白银游侠在内的四名游侠的死亡是非常严重的过失,很可能因此导致他失去晋升可能性甚至丢失官职,这也是他拒绝将此事上报上级而打算私下处理的原因。

    “这小子任务不力还在这里闹事,不按规章办事,让大人您受扰了。”麦克纳马拉自然不想让这位男爵或是伯爵大人了解事情的真相,当即恶人先告状,顶着一张谄媚的脸扭曲事实道。

    “放屁!”邱扶摇这声怒吼让莉莉丝都被吓了一跳,“明明是你个秃驴失职在先,现在还想着隐瞒实情,连老奶奶的裹脚布都比你要让人感到舒适!像你这样的社会渣滓早就应该被火化而不是在这里浪费空气!”

    麦克纳马拉被邱扶摇这一番话说的脸色铁青,虽然他不太清楚邱扶摇那句颇有东方特色的话的具体含义,但从邱扶摇的表情来看一定不是什么友善的话。

    史诗游侠饶有兴致地看着邱扶摇,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双眼中的那股精神,虽然现在充满怒气,但他能感受到在那股怒火下隐藏的能量。他决定开口结束两人无聊的争吵。

    “我叫马洛·居伊·拉方丹,年轻人你的姓名是什么?”麦克纳马拉不敢相信地看着身边的史诗骑士,他原以为贵族老爷们会对邱扶摇的粗鄙感到不满,但没想到他居然主动对哪个臭小子表达了善意。

    邱扶摇也惊讶于事态的变化,他开口回答道:“邱扶摇,或者可以叫我布鲁斯·邱。”

    邱扶摇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拉方丹更加欣赏这个年轻人,作为一个有实干精神的出色游侠,他并不喜欢麦克纳马拉那张总是堆积着谄媚和卑微的脸,这不像是在和一个人说话,倒像是在面对一块酸的发臭的奶酪。

    “麦克纳马拉先生,也许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拉方丹平静地看着麦克纳马拉开口道。

    “不,不,我并没有事情要忙。”麦克纳马拉惊讶地回答道。为了迎接这位贵客的到来,麦克纳马拉早在昨天便完成了今天那点少的可怜的事务。

    “也许你忘了,对吗?”拉方丹的脸上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啊,是这样,多谢您的提醒,大人。”麦克纳马拉在拉方丹的表情上感受到一丝危险,竟让他瞬间背部冷汗直冒,这时他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记得注意你们的言辞!”麦克纳马拉还不忘回头对邱扶摇和莉莉丝板着脸说道。

    “我们可以放松点,让那些规矩见鬼去吧。”拉方丹轻松的言语给了麦克纳马拉沉重一击,他上楼梯的步子几乎因此而乱了套,扶着墙体才勉强没有摔倒。

    “扑哧~”莉莉丝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让麦克纳马拉回头瞪了她一眼,但莉莉丝也回以一个白眼。

    见到麦克纳马拉吃瘪,这让邱扶摇的心情舒缓不少,他瞬间觉得眼前这位拉方丹先生真是一位幽默风趣且容易相处的绅士。不过他也不会因此而真的忽视了彼此之间的地位差异,冷静下来后他认识到必要的礼节还是相当重要,更何况等会儿还有求于他。

    邱扶摇和莉莉丝对着拉方丹微微躬身行礼,这是平民见到男爵的礼仪。拉方丹对他们的行为并不抵制,但脸上也没有因此变得更加愉悦,不过注意到莉莉丝比起宫廷标准也不遑多让的姿势,他倒有些兴趣。

    “敢问这位小姐出身于何处,如此标准的行礼姿势我很久没有见到了。”

    这一下子让邱扶摇和莉莉丝犯了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倒是拉方丹微微一笑,没有追究这件事,而是开启了别的话题:“刚才你们和麦克纳马拉所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